殷野这人骨子里带着几分骄傲。
以许穗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心安理得用着原主父母给的钱,搞自己的研究。
“原主脾气软弱,我……不想变化太大,被人发现…”男生欲言又止。
殷野低头看向灌木丛里一束枯萎的野花,叹了口气道:“对方父母早年离婚,母亲住院,我……不想让她担心。”
他垂下眼眸,声音被压的极低:“……我已经很久没体会过普通人安宁的生活了…”
明明殷野比她高一个头,肩宽窄腰,胳膊上线条流畅的肌肉足够一拳打五个她,但那低沉充满沉闷的声音,却让许穗下意识愣怔。
许穗忍着胸口传来的阵阵幻痛,偷偷瞅了殷野几眼。
对方脸上此刻全是孤独迷茫与脆弱,他像只被人抛弃在路边的毛绒绒大狗狗,垂头丧气……可怜极了。
许穗沉默了一下。
下意识想起了上辈子灵魂刚穿越到未来世界,一个人面对陌生世界的迷茫与孤独。
许穗抿着唇。
一时间感同身受。
恐怕自己这位战友,害怕原主脾气改变被人发现不对劲是假,最主要还是担心原主生病的母亲,不愿意让对方担心……
当初在地下城基地,绝大多数孤身一人。
有人失去了父母,有人失去了孩子,身边还能有家人朋友陪伴的,少之又少……
许穗想起当初在基地,殷野一直都是一个人。
忽然换了个世界有了新父母,哪怕不是自己真正的父母,可面对那样的关心,又有谁会不心动呢?
但本质上,对方打心底里依旧觉得自己孤身一人,才会满脸迷茫与孤独吧?
糟糕!
许穗捂着胸口幻痛处努力深呼吸。
良心让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个无情的混蛋。
对方来到陌生世界,上辈子认识的人就只有她一个啊……
她居然还那麽无情,想着各自安好,不再打扰。
有点愧疚怎麽办?
还好当初那封信还没给对方……
许穗眼神飘忽,望向远方天空,捏着挎包的手紧了紧。
“说起来,今天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们……”
殷野抿着唇,深邃的眼眸里泛着波光,他笑了笑道:“按照历史轨迹,全息头盔至少需要千年後才会出现。以现在科技水平,没有异能辅助,短时间内很难做出成品。”
“他们不理解也很正常。”他明明脸上挂着笑容,话里话外也没有一句责怪舍友。
可许穗愣是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苦涩。
许穗张了张嘴,下意识开口安慰:“怎麽不怪他们?即便他们不知道你是异能者,不知道你能研究出全息头盔。但九年义务教育从小就告诉所有学生,不要随意嘲笑,贬低其他人,大家要相互尊重。”
“他们之前那麽对你,任谁看了都会生气,你就别替他们开脱。”
许穗拍了拍殷野肩膀,鼓励道:“虽然你现在穿越了,原本亲朋好友都不在身边,但你以前好歹也是基地里最厉害的兵王,我相信你以後一定会找到其他好朋友!”
被愧疚淹没了大脑,许穗只想着怎麽安慰对方,完全没发现大脑已经好几分钟没再闪回当初死前那一刀了,连捂在胸口的左手都渐渐方向。
“其他好朋友?”殷野垂下眼眸,声音忽然变得沉闷起来。
“我现在也不敢找其他人当朋友……当初我们俩在基地也算好朋友,可我还是给了你一刀……”他眸光闪烁,沉默片刻後才哑声道:“……在你心里我们俩早就是敌人,不是朋友了吧?”
殷野声音沉闷,眼睫耷拉,漆黑的眼眸里布满愧疚。
他苍白着一张脸,薄唇被他咬的失了血色,略微凌乱的黑色碎发几缕垂在额前,遮挡部分眉眼,投下片片阴影,显得憔悴又可怜。
林荫路下,微风吹过,掀起对方宽松的衣摆露出略显单薄的腰身,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垮他全部意志,吹熄对方眼底最後一抹暗淡的星火……
“!!!”许穗震惊,大脑一片空白。
她两辈子哪里见过这麽脆弱的殷野?
她记得上辈子在地下城基地,对方永远都是面对下属冷着张脸,以强横的冲在一线斩杀虫族,霸道的像一柄绝世黑刀,没有任何人能够击垮对方,哪怕人人恐惧的虫族女王也不行。
看着对方如今脆弱的样子。
……愧疚如潮淹,淹没了许穗。
原来不但她上辈子,对最後那捅在心口的一刀有阴影,原来对方……也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