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怨过,也从未恨过。”
她望着那双桃花眼,那里的浅色眼瞳遭猩红浸染,与那大雪中的初见模样如出一辙,分明是叫人胆寒的神魔双相,却偏偏能叫她在一眼间,看出当中沉淀着的万般温柔。
这温柔染了水光,便就愈发勾人,上神颤着眼睫,喉结滑动一下,接着他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眸中魔息的湍动,下意识地要避开视线,却再一次被攀上了脖颈。
“哥哥。”她望着他,缱绻尾音绕过他耳侧,“你的眼睛,很好看。”
这一句落下,似有无数飞雪呼啸而过。
千年前,少女捧着一袭狐裘,笑眯眯地踮起脚望着他笑:“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啊。”
千年后,曦搂着他的脖子,弯着眼仰脸向他勾唇:“哥哥,我一直都爱你,什么也不怕。”
“——无论你是温柔的,还是偏执的。”
“而且哥哥,你知道么?”她摩挲着他的鬓角,嘴角隐隐浮起笑意,“当年的弑神大战之后,妖王姬肆本欲从莲火中逃走,是我亲手提着浮游,将他一片一片凌迟致濒死,再以附魂之术将其残魂封在往生石上,封入修罗地狱,永受烈火之刑。”
“我看着他一日一日地痛苦哀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觉愉悦万分,酣畅淋漓。”
“——而这般残忍,只因我恨他,弄脏了我的神,也弄丢了我的帝君。”
“所以。”她眨着眼,在最后一滴泪滑过下颚的刹那,轻轻吻了吻他蹙起的眉心,“帝君也好,泽尤也好,无论夫君是何模样,阿曦爱你如一,不离不厌,甘之如饴。”
最后一字落下,剔透的泪珠落在那双桃花眼畔,顷刻,有湿润的晶莹浅痕与它交融。而在那双桃花眼中,属于帝君的深红血色浮上眼底,但那浅色双瞳却掠过了泽尤独有的温柔笑意。
他勾着唇,生平第一次,不由分说地,以一种绝对温柔,却又绝对凶狠的姿态咬住了她的唇珠。
而后,恍如撕咬,喘息交错,津濡滚烫。
“阿曦……”他唤她,疯狂地、深沉地、万般温柔地,“你是我的。”
“嗯。”曦弯着眉,任由自己被窒息淹没,却好似身浸甘醴,带着笑意回应他,“我是你的。”
他们在深吻里闭上眼,六感模糊,渐渐在朦胧热意中失了神。
然而在即将坠落的下一瞬,忽然有一声乍然的喊声打破了这阵朦胧——
“姐姐!不好啦!”
寝殿的大门嘭地一声被推开,拎着柄断剑的丁符匆匆冲进来,脸上是一层尚未褪去的惊慌。
“姐姐,你快——”他将目光径直地转向寝殿的床榻,似是正打算说些什么,然而却在望见塌上人影的刹那,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就这般猝然僵在了原地。
等等!
他、他、他看见了什么?!
一双眼瞪得宛如铜铃,视线惊愕地钉在那帷帐之后。那里,他的姐姐正被上神揽在怀里,轻裳半解,长发披散,俨然是将醒不久的懒散模样。但同时又因着上神宽大广袖的遮掩,她的神色难以看清,只能隐约瞧见,似是正闭眼仰面,抬着下颔凑近上神。
这般亲昵的姿势,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分明——分明就是在接吻啊!
“呃啊!”他惨叫一声,心道糟了糟了,连忙抬手捂住眼,“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内心无数声狂嚎奔涌而过,他忍不住痛骂自己一顿,为何方才进来前会忘了扣门,明明也并非何等重要之事。
——不就是自家小太子和戕族司命的幼弟打起来了么,不就是两人打着打着把曦月宫给拆了么?
区区一座宫殿而已,拆了再筑便罢,但他打断了姐姐与上神的缱绻,才是大罪过啊啊啊!
然而话音落下许久,他正闭眼忐忑,却是未曾等到任何回应。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再次瞄向帷帐之后。却见原本正仰面引颈的曦不知何时已然低下了头,正将脸埋在上神怀里,而上神正小心翼翼地以掌心拢在她的后背之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
似是被附耳说了句什么,曦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却仍是不肯抬眸,如受了惊的猫儿一般,埋着脑袋不肯离开自己的主人。
上神叹了一声,又轻声说了句什么,这才将视线转向了丁符这侧。
对视的刹那,丁符被心虚所驱使,猛地眨了下眸子。
他下意思地想要收回视线,抬步就要往后退,却在这时望见上神自不远处同他招了招手,似是示意他过去。
顿了顿,他犹豫须臾,终是认命地往前走去。
“上、上神。”他躬身一礼,停在帷帐三步外,没再靠近,一双腿紧紧绷着,显得格外拘谨。
“阿符不必多礼。”泽尤点了点头,示意他直身,用稍哑的嗓音温声道,“方才有何急事?还请直言。”
“呃。”
丁符挠了挠头,被这一句再轻柔不过的询问惹得几乎语塞,目光慌张地四处乱跑,一点也没意识到眼前人的那双桃花眼此刻正泛着些微森然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