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之间,断了呼吸。
“呜……”一声极细的呜咽自她喉中溢出来,被她用唇齿死死地抵着。她蹙起眉,转瞬之间有水光自眼底汹涌而起,泅出氤氲雾气,化为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面庞砸落下来。
那双素来清冷安静的眸子此刻再也压抑不住地生出通红一片,分明地落满了“心疼”二字。
夫君……
她哽咽着启唇,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反叫泪意愈发汹涌,于是那捧着她的神明颤了颤,生平第一次,他神息慌乱,近乎慌张地俯下。身来,不由分说地捂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他哑着声,近乎哀求,“阿曦,别再看了。”
话音落下,纤长的眼睫轻颤着划过他的掌心,柔软得不可思议,可被其中的湿润沾惹,叫他连呼吸都烫了起来。
直到良久,心口上的那只手被他全然按住,怀中的小狐狸咬着唇停了啜泣,他才倾身下去,将她再次拢入袖间。
是噩梦么……他蹙着眉心想。
方才他的阿曦,是不是梦见了什么?
可那该是怎样的梦,才能叫她被吓成这样?
长眉微蹙,魇而不醒,抱着自己蜷缩在角落,叫那道本就纤细的身形愈显孱弱,看上去,就好似囚于柔软绸缎间的,一簇轻而薄的飞絮。
那样伶仃,那样……苦。
但这一切的原因,他是该知道的。
眼前人所有噩梦的来源,是那漫长的千年岁月,是一世又一世的磨难,一日又一日的苦熬,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故而哪怕是她极力逼着自己活下去,逼着自己医顽疾,救病患,却仍是渐渐生了难言的沉疴。
而那沉疴的源头,正是自己。
是他,亲手用自己的死,弄丢了雪原上那只眼眸纯净的小狐狸。
于是自重生之后,他便万般小心地护着她,不敢再叫她有片刻的不安。
但眼下三年已去,她却仍会在半夜惊醒,而后像方才那样咬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可分明……她忽而来查看自己旧伤的举止,已然昭示出了她的不安。
因他不安。
如此,怎么办呢……
他蹙着眉,垂眸望着怀中正埋着脸不肯看他的小狐狸,忍不住地自心底叹息一声,开始轻轻地抚起她的后颈来。
温热的触感一下一下地抚过,良久,怀中人终于缓和了呼吸。
小狐狸闷闷地哼了一声,发着柔软的鼻音,往他怀里蹭了蹭。而后,那只手忽而自他掌心抽出,接着又很快地伸过来,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腰。
上神倏然一怔,那双眸中的光沉了些许,无声地敛了半目,片刻后,又很轻地勾了勾唇。
他无声垂眸,望着怀中那只毛茸茸的幼狐脑袋带着满身湿漉漉的水汽动了动,哭得盈盈的眸子缓缓睁开,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又再一次钻回了他的怀里。
而这一下,搂得更紧了。
软乎乎的脸颊埋在怀里,没了衣物相隔,触感格外分明。上神怔在那里,宛如被烫了似的颤了颤眼睫,可垂眸看去,怀中人却好似对此浑然不觉,只顾用力地紧抱着自己,仿佛是护食的幼崽,生怕怀抱中的东西被什么人给抢走了一般。
上神怔忪须臾,末了,却终是无奈地扶了扶额,任由她去了。
白衣人身姿半倚,长发披散,安静地垂眸凝目,四周憧憧的灯火落在他周身,随着疏影摇曳而渐入长夜。良久,鮹纱帐里光泊淡去,怀中之人呼吸缓慢地宁和下来,似已陷入安眠。
“阿曦……”他以极轻极轻的语调唤她一句,又倾身下去,万般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发顶。
下一瞬,再抬眸时,那双桃花眼望向窗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眼底神色在倏然之间转为森寒。
剔透双瞳之中光华散去,眼底,无数猩红悄然漫过,透出与那梦中帝君如出一辙的骇人戾色。
梦魇之术……
他无声启唇,缓缓眯起眸子。
狐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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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宿无梦。
天光熹微时,曦睁开眼,下意识地抬眸侧首,却未曾看到料想中的人。
她有一瞬间的慌乱,却又很快在垂眸时望见了被披在自己身后的白衣,于是顿了顿呼吸,她伸出手,轻轻拽过了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