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帝后的话音落下,殿内没有任何声音。
直到又过了片刻,一位侍女匆匆忙忙地从帝后身后半开着的门外跑进来,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侍女佝着身,语气惶恐,朝着姬肆一边叩首一边解释道:“殿、殿下恕罪,方才帝后娘娘偏要进来,奴婢、奴婢没能拦住她……”
侍女磕得头破血流,吓得连声音都在抖,然而姬肆却没理会她,他只是盯着突然出现的丁曦,眸中露出了几分诧异。
幽幽烛火照来,姬肆那双凤眸之上的柳眉微微蹙起,眸光带着几分探究之意,良久,他却是忽然笑了笑。
“我道是谁。”
姬肆凤眸光华流转,眼角愉悦地上扬,又优哉游哉地欠身一礼,“曦殿下,久仰。”
曦殿下?
一旁的侍女被这怪异而突兀的称呼弄得僵了僵,满面诧异地抬眼看向妖王,然而不及她看清,忽有一阵刺目强光自她身前袭来,带着巨大的力道,猛然将她朝后一推!
轰的一声,内殿的大门被隔空摔上,侍女的头颅径直砸在那门扇之上,凿出震耳的闷响,顷刻间,那头颅四分五裂。
侍女睁着眼,当场毙命。
与此同时,簌簌的震声落下,带起一阵阴风,殿内一应烛光随之被吹得向后倾倒,险些猝灭。
好半晌,那幽幽的烛火才像拄着拐杖的老人一般,颤巍巍地重新立了起来。
浑浊的烛火缓缓漫过,昏暗的烛光穿透了方才被掀起的尘埃,照亮了尘埃后面被掩盖了的殿门,只见那原本漆黑的殿门被白花花的脑髓与猩红血迹染脏了,显出刺眼的白与红,又朝着四周散发出了刺鼻的甜腥气。
那甜腥气又粘稠又潮湿,像水一样在这大殿内蔓延开来,与殿内原本就有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逐渐透出了另外一种阴沉沉的气息。
——那是妖王的气息,比那血腥气还要浓郁,颇有几分张狂的意味,丁曦察觉后便抬起眸,神色冰冷地看向姬肆。
她望向姬肆,姬肆也望着她。
而后,仿佛挑衅一般,姬肆朝她挑了挑眉,凤眸闪过几分狡黠。
“殿下。”他道,“不知您所谓的‘死’,可是这样?”
他用的是疑问语气,可又带着分明的讽刺,听得丁曦不由得皱眉,神色愈发冰冷。
二人视线相对,然而又过了良久,她却是垂下眸,敛去了眼中的锋芒,而后有些突兀地叹了口气。
“何必如此。”她道,“妖王殿下,您应当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说着,她顿了顿,重新抬眸看着半步之外的那双凤眸,又一字一句地道出了四个字:
“炼骨之术。”
四字落下,姬肆倏然一顿,跟着神色微变。
然而不等他开口答话,丁曦又道:“此术乃神族禁术,虽能使受术者重获神力,但对其魂魄损害极大。因此……陛下他虽然入了魔,却终究只是一介凡人,您若继续下去,他会撑不住的。”
良久,姬肆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开口。
他看着丁曦,而对方似是以为自己不信她的话,于是蹙起眉,有些失望地收回了视线,欠身道:“既然殿下不信,便权当是丁曦叨扰了,告退。”
说着,她不再看他,又转过身,竟是真的打算离开。
然而她才迈出几步,身后的姬肆却是勾起唇,无声地笑了笑,眸中露出几分恍然。
是了。他心道。自己怎么糊涂了?
——方才他见她突然闯进来,便忍不住心生忌惮,可他竟是忘了,这人如今已经被美人劫彻底操纵,俨然不再是从前那个丁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