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
“明天,哦不,今天。”
秦若影眨巴着眼睛看他,他颐指气使:“愣着干什么,回去收拾东西,赶晚上的飞机,剩下的我来安排。”
*
她去了一趟玉楼,却没进去,让门口迎宾的姑娘帮忙把赵声喊出来。
赵声穿着厨师服,戴一顶小高帽,耳朵上却没挂助听器。
[你上班不戴助听器吗?]
[厨房里油烟大。]
秦若影拿出新买的衣服,在他身上比了比。
[我得去一趟外地,有拍摄,我会把衣服拿回家,你那件短袖扔掉吧,旧了。]
赵声垂下眼睫,[别扔了,还能穿,你和谁去?]
[我和工作助理去。]
[还有别人吗?]
秦若影觉得他的问题有点奇怪,[没有。]
赵声点了下头,[什么时候回来?]
秦若影回答:[不好说。]
秦若影急匆匆来了又走,他返回厨房,拿出手机,点开团购app,默默把定好的今天的电影票退掉了。
*
外地的拍摄结束,公司没给她买返程的机票,而是让她又去别的城市拍摄,秦若影提着行李箱四处奔波,这边拍摄还没完,汪屹又让她回山村里去补电影镜头。
她好像被汪屹流放了,没有回京市的时间,也没有见赵声的时间,汪屹轻飘飘对她说要习惯这种生活。
她再回京市是因为电影出了问题。
电影的二次审查没有通过,原因是血腥暴力的镜头过多。
那些镜头都是真踢真打,秦若影为此没少挨打,肋骨差点被踢断,所以导演不愿意删,汪屹劝了很多次,做不通她的思想工作,两个人还吵了几次架。
那段时间汪屹为了电影能通过审查,费了很大的劲儿,调动了身边一切可用的资源,找了各种朋友、长辈、朋友的长辈、长辈的朋友。
他们成了玉楼的常客,饭局是汪屹组织,秦若影只负责打扮妥当,笑脸相迎,当个花瓶,也是她曾经熟悉的工作流程。
后来高琳在饭桌上和点评她电影情节的中年男人吵起来,场面闹得很难看,汪屹在一旁皱着眉,一手扶着额头,端起酒杯喝了满杯红酒。
少爷也有低头的时候,毕恭毕敬送走客人之后,“酒满杯”包厢只剩他们三人,汪屹拉开椅子坐下,两条长腿大喇喇晃着,他咬了咬牙,盯着正淡定喝一碗酸枣粥的高琳。
“你告诉我,你要干什么,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他打碎了面前的醒酒器,残剩的红酒四处飞溅。
高琳眼睛都没眨一下,淡定道:“投资有风险,你投了这么多戏,又不是只有这一个赔钱。”
“凭什么?”汪屹拉过秦若影的手臂,“这不是你一个人的电影,秦若影拍个戏快被人打死了,你以为谁都爱投资你的破戏,谁都爱演你的破戏?我是要赚钱的,她是要出名的!凭什么都要为你的情怀买单!”
秦若影挣脱开汪屹,“你说你的,别带我。”
汪屹愣了愣神,冷嗤一声,“行,你们都清高,我为谁辛苦为谁甜?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女人克我。”
他套上笔挺严肃的西装外套,狠狠摔门而去。
包厢内一片寂静,各种高级红酒和雪茄气味漂浮在空中。
沉默很久,高琳忽然问秦若影:“如果这个电影不能上映,你会不会觉得遗憾?”
“会。”秦若影实话实说,“但我觉得最遗憾的应该是汪屹吧,玉楼准备换其他人来经营了,如果今年赚不到钱,他家里不让他干这一行了,所以他的压力也很大。”
高琳短叹一声,“其实,这个电影,是我姐姐的经历,但她没能逃出来。”
秦若影一怔,从没听高琳提起过。
高琳眼里含着热泪,“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电影能上映,我不是用题材博眼球,这不单单是我们的家庭之殇。我想让人们都关注到,我希望所有被拐的女性都能逃出那片山,所有女性的伤痛都能被人正视,被社会重视。”
秦若影轻轻拥抱高琳,像赵声安抚她一样拍着高琳的背,始终坚定的女导演终于落泪,温热的泪水掉落在秦若影肩头。
秦若影说:“总要先被看到,才能做出改变吧。”
高琳擦干眼泪,“我再回去看看,你也帮我劝劝汪屹,但我不能保证删到过审。”
“嗯,我去劝他。”
“这是你的第一部电影,也是我的第一部电影。”高琳说。
“嗯,”秦若影点头,“我明白你,也懂得你。”
高琳走后,秦若影看了下时间,钻进玉楼后厨。
她喝了一杯红酒,脸颊浮着红晕,赵声在后厨收拾卫生,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