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之战,你的剑法与江粼如出一辙。”散红蕖冷笑着,调侃道:“作为一个想起前世记忆之人,你还真是出奇的镇定。”
松文垂眸,抚上腰间的乌金剑,道:“与先祖接触以後,我慢慢有了许多零碎的记忆,一开始,我以为那是他人的过去,直到在夷陵遇见三生族人的黑影,我才确信,那些记忆都属于我自己。所以,全部想起来的时候,我不觉得意外,唯一让我意外的。。。”
他顿了顿,擡眸直视风听雨,眼神犀利透彻,道:“你的名字,我本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你真的是传云坛的小鬼。”
风听雨脸色一沉,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沉默片刻,他道:“百年前你不曾看清全貌,如今恢复记忆。。。你打算继续追查重氏真相?”
“算是吧。”松文直勾勾地望着风听雨,迟疑许久,他又道:“晚晴。。。现在在何处?”
风听雨一怔,随即一丝冷笑:“死了。”
松文道:“我是问,她的魂魄在哪?”
风听雨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去地府问。”
松文沉默片刻,又道:“但愿她去过地府。”
“至于枯荷。。。”风听雨咬牙,道:“他不需要知道重氏。。。还有重晚晴的过去。”
松文微微皱眉:“他若是想知道,即使没有我,他也终究会知道的。”
风听雨无法反驳。
松文又道:“枯荷。。。到底是谁?”
果然,被猜到了。
风听雨从未感到过如此无力,他不明白,为何前世故人偏偏都聚到了枯荷的身边。
他摇了摇头,低吟道:“枯荷。。。只是枯荷。。。不是谁。。。”
见风听雨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散红蕖连忙上前搀扶,不容置疑地对松文道:“他需要休息,让他先回房。”
松文微微点了头,便不再追问,转身离去。
那天之後,夷陵开始下起了雪,往日喧闹的市井在层层白雪的覆盖下,变得安静了起来。
枯荷再也没离开过城主寝房,他本以为自己睡不惯这空空如也的屋子,如今却觉得冷冷清清也不错,就如同他那被挖空的玻璃心一般,应景得很。
被松文撞倒的那扇木窗还未修好,清早醒来,一拨开幔帐,枯荷便看到了外面白茫茫的天。于是他用被单裹着自己,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朝廊道走了过去。
“下雪了。。。”
初见风听雨,还是三伏天,那时荷花开得正艳,没想到转眼间,就已经入冬了。
一阵凉风袭来,让枯荷打了个寒颤,他扯了扯被单,藏好了裸|露出来的脖子。这时,天空飘来的冰霰,刚好落在了他的鼻尖,那一点冰凉的感觉,让枯荷想起了自己醉酒的那个晚上。
他叹了口气,暗暗责怪自己为何满脑子都是风听雨,或许是太过专注于发呆,他竟全然不知身後有人走近。
端着汤药的风听雨,已经站在枯荷身後许久。
“。。。。。。枯荷。”
因为担心吓到对方,风听雨尽量压低了声音。枯荷闻声,缓缓转过头,见到风听雨那一瞬,他只想扑到对方怀里。
“送药?”
然後,枯荷抑制住了那股冲动。
风听雨“嗯”了一声,又道:“进房里可好?外面冷。”
枯荷没有回话,转身走进屋里,重新回到了床上,他接过风听雨手里的药碗,咕咚一大口地喝了个干净後,立刻又把碗还了回去。那一气呵成的动作,简直就在无声地告诉风听雨:喝完了,可还有其他事?
风听雨看着枯荷,目不转睛,良久,他迟疑地伸出手,朝对方额头探去。结果枯荷身子微微往後一缩,抢先一步把自己的手按在了脑门上,道:“不烫了。”
风听雨的手在空中愣了愣,还是往前伸了过去,碰在了枯荷额头上。
依旧是烫得很。
“枯荷。。。你好好休息,不要再下床了,晚点我再给你送药。”
说完这些话,风听雨便了起身,一见对方要离开,枯荷心里的窝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没有其他要跟我说的?”
风听雨一愣,转过身来,对上枯荷的视线,却又迟迟无法开口。他叹着气,无力地道:“枯荷。。。你希望我说什麽。。。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枯荷咬了咬唇,无言以对。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风听雨解释什麽,难过,是因风听雨真正想要的并非自己,就算对方把关于重晚晴的一切说出来,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半晌,枯荷道:“嗯,我知道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嘴角努力地挤出了笑容,同时,一个决定,也在枯荷的心中扎了根。
第三日的清晨,枯荷在床榻上留了一封信,便消失在了风听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