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
发现枯荷不辞而别的那天,风听雨慌张地冲进了散红蕖的城主寝房。
“红蕖!”
他甚至没管床上的人衣冠整不整齐,就径直揭开了垂坠的幔帐。
“枯荷人不见了!”
“唔。。。”
散红蕖没动,只是嘟哝了一声,似乎不想睁眼,风听雨见状,只能焦虑地在一旁干等。
过了好一会儿,床上的女人终于起了身。
“大概是去哪儿散心了呗。。。”她舒展着身子,不紧不慢道:“一大早的。。。我的魂儿还没打算醒呢。”
这不爱起早的夜猫性子,简直八百年如一。
“松文也不见了。”风听雨道:“我担心他们。。。去寻三生族了。”
“噢?”散红蕖闻言,精神了些许,道:“小七没跟着?”
“没跟成,”风听雨懊恼地摇头,道:“他用咒术把小七锁屋里了。”
“啧啧。。。看来这回是真伤心了。”散红蕖先是两手一摊,随後一本正经道:“你有何打算?盯着他一辈子,不让他触碰与前世有关的一切?”
风听雨一声长叹,道:“我做不到。。。”
「若她寻求前世记忆,不得出手阻挠」——这是无法言明的代价之一。
“或许你不必太过担心。。。。。”散红蕖皱眉沉思,努力回忆陈旧往事,“我与三生族有些渊源,他们隐居之後,好似决定不再动用三生之力,我猜如今的三生族。。。窥视记忆的神力应不复当年。”
“呵。。。那黑影人一事又怎说?”风听雨不以为然道:“区区一缕执念,便能唤醒前世记忆,远比窥视之力更加强大。”
“啧。。。”
这话是没错,只是她人不想动,磨蹭的差不多後,散红蕖终于使出搜魂,探了一个大概的方位,两人收拾了一下行当,便乘着小七去追了。
可没追多久,前面的人出乎意料地调转方向,冲着着风听雨二人直面而来。一开始散红蕖还纳闷,这两人难不成是察觉到被跟踪了,要回头找人兴师问罪?
直到两个御剑的人影“嗖”地从眼前飞过,她才确信这两人剑耍的正欢,根本不会留意自己有没有被跟踪。
“具体位置我记不住了,但三生族的隐居之处。。。肯定不在他们去的方向。”
散红蕖一向“贵人多忘事”,一来是活的有些久,二来是觉得许多事没必要记,三来是碰上稍有不顺意的事,她睚眦必报,基本不会憋到第二天,所以她的日子过的特别舒畅。
确认枯荷无意赶往三生族隐地後,风听雨留下不良一人暗中盯梢,便和散红蕖一同先回到了姑苏。
枯荷的事固然重要,但金暮朝今後的动向也让风听雨很在意,所以最初察觉姑苏凶灵剧增一事的,是风听雨。
“先别急呀,给点时间发酵,等枯荷来收拾。”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神,散红蕖再度掐灭了风听雨斩草除根的小心思,无奈之下,风听雨也就只能暗中安排几个修为尚可的灵虚到弟子每日巡逻,确保镇上不出大乱子。
让他们意外的是,枯荷前脚刚回姑苏,後脚就被金暮朝抓进了地牢。
散红蕖更加兴奋了,拍手称道:“这是修习怨气掌御的好时机!”
风听雨拗不过她,只能让不良蹲在金家继续盯梢。因枯荷体质特殊,不惧怨气侵蚀,本就无性命之危,尤其在成为噬主後,金暮朝必要留他一命,两人才一直按兵不动。
可惜枯荷一直没动杀心,直到他为逃避痛苦,意识陷入沉睡,散红蕖才有些着急了。她三番五次潜入对方睡梦中,扒了个底朝天才来到意识最深处,成功地将事态的严重性告之对方。
枯荷最终还是花了比预料中更长的时间醒来。
无可避免的,事情闹的比想象中大,就连鬼神都被惊动了。
再见枯荷时,金玉堂的亡魂已被尽数清剿,望着他身影孤独地站在遍地尸骸的庭院,散红蕖是三分心疼,七分欣慰。
“红蕖?”
那本是淡漠的金眸,转而变得柔和起来。
“哟。。。”望着那异样的双眸,散红蕖顿了顿,道:“。。。你感觉如何?”
“我在想。。。”
枯荷低头,缓缓摊开手心,一缕微弱的磷火出现于掌上。
“还要如何。。。才能继续折磨她?”
“这是。。。”望着那团亡灵之火,散红蕖微微睁大眼,道:“金暮朝?”
黑白无常唯一没带走的魂魄,就是金暮朝。
那藏在尸首下面的阵法,能将灵体禁锢于已死的肉|身之中,在金暮朝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枯荷用术法把其即将散去的魂魄禁锢在了体内。如此一来,即使身死,她依旧能感受到肉|身的疼痛。
之後,枯荷以金暮朝为饵,引所有怨灵攻其肉|身,以泄怨愤,将她的魂魄折磨了七天七夜。
可即便如此,枯荷仍觉得不够。
“。。。比预料中长进了更多呢。”
听完对方的解释,散红蕖低声感叹,沉默之间,她忽又想到什麽,擡手扒开了枯荷胸前的衣领,道:“金暮朝以血为媒在你身上刺下噬主咒阵,你与她二人早已有所连结,此後你再继续折磨她的尸首,你自己岂不也得遭罪?!”
话虽如此,胸前袒露出肌肤上并无明显的伤痕,许是枯荷那强大的除怨之力,很好的护住了他的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