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像是活了过来一般,拼命地往身体里猛钻。
“呃啊啊啊————!!!!”
疼痛难忍,枯荷终于喊了出来。
徘徊的黑烟回应着哀嚎,通过那由血水建立起的连接一缕一缕地渗入了枯荷体内,每一股的怨气都会带来钻心刺骨的痛,填满他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金暮朝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品味对方痛苦的面容,聆听对方挣扎的呻|吟。最後,一切的疼痛终于在血咒完全渗入体内後停息下来,当枯荷缓缓擡起头的时候,他的眼瞳竟变成了淡金色。
“哎呦。。。”望着眼前这瞳色妖异之人,金暮朝兴致盎然道:“这该不会是。。。妖怪显形了?我可没听说过。。。噬主之阵,还能把人变成怪物。”
但枯荷并无意识到自己双瞳的异样,只是低声道:“。。。满意了吗。。。快放了栖音,你不再需要其他噬主了。。。”
“放了他也无妨,不过。。。”金暮朝阴阳怪气地拖长语调,道:“方才我忘了提醒你,他既已成为噬主,就没有回头路了。”
此言犹如五雷轰顶,击得枯荷脑袋一片空白。
“。。。你是说。。。噬主契约。。。无解?“
“或许有吧。”金暮朝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笑道:“反正我是不知如何解契,也不需要知道。”
对于金暮朝而言,低贱之人的死活她根本毫不在意,今日死了一个噬主,明天还有下一个。
枯荷苦不堪言,愤恨地砸下了拳头。
他本以为能替栖音成为噬主,才决定忍气吞声地让人随意摆布,可如今自己承受的痛与耻辱,根本就无法根除栖音的契约。
金暮朝先是给了希望,再残忍地撕碎了希望,从被擒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是她设下的套,一个让枯荷无从反抗,生不如死的套。
“说起来,你不是颇有鬼道天赋麽?你不妨在此潜心研习解契之法,说不定。。。那孩子还有救呢。”
金暮朝捂着嘴角,狰狞地嘲笑。
栖音虽已恢复自由身,但在噬主结契的过程里,他始终守在枯荷身边,不打算转身离开,他握紧对方的手,低声道:“枯荷哥哥。。。我留在这里陪你。”
枯荷闻言,望向栖音,淡金的眸子里闪着泪光。
“这就对了。。。死,也要死在你枯荷哥哥的眼前。”
留下这句话後,金暮朝便离开了地牢,很快,强忍的眼泪终于掉出眼眶,枯荷哽咽着,用几不可闻地声音道:“栖音。。。我。。。怎样才能。。。救你。。。”
栖音拾起破碎的衣服,披回枯荷身上,温声道:“枯荷哥哥,不说这个了,我们聊一些。。。开心的事情。”
之前安慰栖音时,枯荷也说了类似的话,现在对方有样学样,反过来安慰起了自己。枯荷无力地把脑袋埋在栖音肩上,道:“哥哥没用。。。保护不了你,还尽让你来安慰我。。。”
成为噬主後,他逐渐能听见鬼魂的悲鸣了。
最开始的时候,那些声音十分遥远,只有闭眼凝神的时候才能听清楚他们在低语什麽。除此之外,枯荷总能感觉到一股流淌在身体里的压抑,情绪仿佛变得不是自己的了,时而亢奋,时而愤怒,时而忧伤,时而狂躁,转变得毫无理由。
鬼魂诉说着各式各样的往事,有的因蒙冤而死,有的被陷害而亡,有的被盗匪劫杀,有的意外失了妻女。
有一天,枯荷对着前方的空气,毫无来由地道了一句:“栽赃你的是谁?”
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开口说了话,直到一旁的栖音用沾了水的帕子轻轻擦拭了他的脸,他才回过神来。
“枯荷哥哥,你在和‘他们’说话吗?”
“。。。我刚刚说话了?”
栖音点了点头,道:“我也跟‘他们’说过话,但是,他们听不进去。”
“抱歉。。。”枯荷浅浅一笑,摸着栖音的头道:“我不该听‘他们’说话,还好你在,提醒了我。”
话虽如此,但亡灵的声音一天比一天近,他们不甘丶愤懑丶怨念的情绪也一次比一次清晰,枯荷的神志也一天比一天混乱。
为了让枯荷承受更多的痛苦,金暮朝在外头不计後果地搜刮野鬼,日子越来越难熬。
唯一让枯荷庆幸的是,噬主怨气被分担之後,栖音完全恢复了神志,他一直守在自己身边,在自己清醒的时候陪自己说话。栖音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一次又一次地揪着自己,把自己从哀鸣的深渊中拉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