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雄
姑苏镇风流场所衆多,唯独水芙阁与衆不同。
水芙阁创始者难以追溯,其历代东家都是从阁中女子间推举而来,从其做派来看,水芙阁还颇有古时仙门之风,即使坐落在繁华街市,依旧是一副遗世独立,不食烟火之态。
入阁的姑娘,不仅人要貌美,还需才华横溢,或出口成诗,或精通乐理,或画技精湛,也因如此,水芙阁的女子从来卖艺不卖身。自幼被送进水芙阁的姑娘,若本无一技之长,需要跟着年长的姐姐潜心勤勉才艺,学有所成後,方能接客;而一无所成者,只能终身做打杂之活。
故此,人们常言:世之才女,水芙聚之。
忙完店铺的活,来到水芙阁时已是傍晚。
风听雨站在大门口前,踌躇了一小会儿才踏入楼阁。此时主厅已经坐满了客官,人虽不少,却不闻嘈杂之音,一女子正于台上弹奏古筝之曲,台下的人安静地聆听,即使是交谈,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一个衣着淡雅的丫头,见有客官进门,便迎了上来,她微微下蹲,低头朝风听雨行了礼,轻声道:“公子,可有相约的阁中人?”
“唔。。。”风听雨迟疑,道:“我的确是来寻人的,她。。。并非阁中之人,你可见过名为散红蕖的女子?”
“公子是要找红蕖姐?”丫头恍然,道:“请随我来。”
于是风听雨一路跟随那丫头,来到了楼阁深处的厢房门前,门的另一头,有嬉笑打闹的声音。
“红蕖姐,你说的那位公子已经到了。”
“来得正好,进来吧。”
推开房门後,便见散红蕖站在屋里,手里拿着两个花簪子,正在为另一名女子梳妆打扮,见风听雨来了,便道:“帮忙挑一个。”
随即,一旁的女子转眸起身,朝风听雨走了过来,她身穿妃色齐胸衫裙,头梳双髻,肤白如脂,双颊红润,朱唇皓齿,眼睛灵动有神,虽有粉妆玉琢,却不失清纯之气。
一瞥惊鸿。
风听雨愣在原地,凝视女子,神情竟有些呆滞,没等回过神来,对方已经走到身前。
“听雨你看,红蕖奶奶的粉妆之技,当真是出神入化!”
闻声,风听雨更是诧异了,虽没认出此人的脸,但却认出了对方的声音:这哪里是什麽“女子”,分明是被散红蕖梳妆打扮过後的枯荷!
风听雨一时无法回应,毕竟枯荷身躯瘦小,如此装扮一番之後,实在是与娇柔可爱的女子无二。没察觉到风听雨的讶异,枯荷自顾自地继续道:“你瞧,也不知红蕖动了什麽手脚,眼睛一下子就变这麽大。”
他指着自己的眼睛,擡头往风听雨的脸贴了上去。
那引路的丫头把头探进房门,也不禁称赞道:“不愧是红蕖姐,妆技精湛,竟把这小公子化成了美人胚子,就这麽看起来,都能去接客了呢。”
散红蕖调侃道:“也就脸蛋还行,他既不能吟诗作对,又不通乐理,更不擅歌舞,若真要去接客,岂不把水芙阁的牌子给砸了。”
无端端被打扮成了小姑娘,枯荷竟也不抗拒,只觉新奇,还连连附和地道:“这下我终于明白为何红蕖那天看起来那麽美了,原来是往脸上抹了那麽多东西。”
散红蕖眯起眼,道:“以後记着,你得说,我抹不抹都那麽美。”
看风听雨始终一言不发,枯荷歪头道:“听雨,你在想什麽?”
半晌,风听雨才有了反应,他低头望着枯荷,柔声道:“好看。”
枯荷腼腆地笑了,他接过散红蕖手里的两个簪子,又问风听雨道:“红色的荷花和白色的荷花,选哪个?”
看了一眼簪花,风听雨迟疑道:“。。。你喜欢哪个?”
“我喜欢红的。”枯荷不假思索,道:“只是我觉得。。。红蕖奶奶更适合红的,我驾驭不来艳丽的颜色。”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着铜镜比划着手里的两只簪花。
“现在嘛。。。的确是驾驭不来。”散红蕖打量着枯荷的脸,打趣道:“长大点就说不定了。”
风听雨道:“那就选白荷。”
散红蕖笑了,对枯荷道:“我就说吧,他肯定选白的。”
“说起来,听雨第一次帮我挑衣服的时候,就选了白的。”他把白荷簪花戴在头上,转头对风听雨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白色。”
风听雨一怔,沉默片刻,道:“。。。你用膳了没。”
一不说都忘了,两人在水芙阁里试衣裳,盘头发,抹胭脂,折腾了整整一下午,滴水未进。
“正好。。。”散红蕖舒展了一下身子,懒洋洋地对风听雨道:“你带着枯荷去夜市逛逛,街上好吃的应有尽有,我要去找东家了,来了这麽久,都没好好与她聊上几句。”
语毕,她便跟着丫头走了。
枯荷拉起风听雨,道:“我们也走吧,我想尝一尝镇上的乳酪酥。”
“好。。。”风听雨怔在原地,看着枯荷,道:“你不更衣?”
“更衣?”枯荷不解,道:“这好不容易才打扮好的。”
风听雨一笑,道:“嗯,你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