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难报之仇,是对父母的恨
李父年迈,腿脚不灵活,一瘸一拐地赶至宅院大门时,李母已倒在血泊之中。
鲜血湿透了她的身躯,而行凶之人反手紧握细剑,银刃一次次刺入李母胸膛。哪怕她已千疮百孔,他也无半分怜悯,没有一丝住手的念头。
更可怕的是,李母尚未断气,断断续续地呜咽,像在悲鸣,也像在求饶,她的双手摇摇欲坠地举在空中,颤抖着,抽搐着,却无力抵挡下一剑。
眼见此景,李父背脊一凉,心中暗叫:这人根本不是来寻亲的,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他默默後撤了一步,不再看那奄奄一息的妻子,转身径向一旁龟缩的儿子走去。
“老。。。老爷。。。啊。。。。”
李母虚弱地呼唤,向丈夫发出了最後的求救,却无人应答。李父头也不回,一把揽起吓得发傻的儿子,不假思索地往反方向逃去,仓惶之中,他仿佛听到背後传来了低喃。
“四十三,四十四。。。”
那声音明明很轻,却又像扯着嗓子喊出来的,绝非李母的呜咽,李父蹒跚的脚步一顿,心头骤冷:
那魔头竟在念数!?数着自己在别人身上捅了几个洞!!
想到此处,冰冷的汗水从脊骨蔓延至四肢,李父咬紧牙关,不顾腿脚不便,使劲撑起儿子的全部重量,拼了命地健步如飞起来。
身後声音越走越远,李父才知道凶手未曾追来,即便如此,他始终一路狂奔,几近将疏松的骨骼震得支离破碎。
“儿啊。。。没事。。。”
他颤声喃喃,仿佛在求神拜佛,只差没磕头跪拜了。
终于,他与儿子跌跌撞撞地钻进竈房後方的草堆。环顾四周後,李父脱下外衣,颤颤巍巍地披在儿子身上,又将身旁干草掳拢,将他彻底掩藏。
“躲好了,别出声,等爹爹回来。”
李家小郎哆嗦着,呆滞地点了点头,可点着点着,他的动作就凝住了,一动不动盯着前方,好似看见了无比可怕的事情。
——那是一双异样金瞳,在暗处闪耀着光芒,美丽至极,也危险至极。
此刻夕阳西下,晚霞漫天,似有人打翻了殷色的染缸,浸透了本是蔚蓝的天。每当夜色降临,炊烟升起,刀俎相撞,樵夫归来,鸡鸣狗吠,村里的一声一响,总是格外清晰。
所以李家宅院内的连连惨叫,几乎无人不闻。
叫声最初响起的时候,大夥都以为是李家在训斥哪个新来的姑娘,便没太在意,过了好一会儿,人们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几个好事的村民,带着满脸的好奇,稀稀落落地围到宅门面前,犹豫许久後,有人拍响了李家的大门:
“李当家的!在训哪个女娃子嘞?嗓门大得很呐!”
半晌,无人应门,里头的惨叫也停了下来,衆人面面相觑,更觉疑惑了。
“李当家!”
“砰砰砰砰”,一衆人七手八脚地拍门,震得墙上的灰尘唰唰往下掉。李家所谋之事,关系着全村传宗接代之重任,若唯一能牵线的“媒人”出了事,这片穷乡僻壤可就彻底没落了。
再无人应门,他们就只能破门而入,进去一瞧究竟了。
千呼万唤之下,大夥儿擡脚踹门之际,大门“哐”的一声倏然开啓,只见李当家衣冠不整丶面色苍白丶双目呆滞,如中邪一般,僵硬地现身。
“。。。救。。。”
僵硬的嘴角,发出微弱声响,但没人听清他说了什麽。
“就。。。什麽?”
“。。。救。。。救。。。。。。”
李当家抽搐了脸庞,暴突了眼珠,终于喊了出来:“。。。命!!!!!!!”
这一声突兀呼喊吓得衆人退步半尺,只是李当家脸色虽差,也没缺胳膊少腿,看着不像有生命之危。片刻,大家重新拥了上去,连忙询问发生了何事,七嘴八舌之间,李当家忽然卸力,面朝地板,四肢僵直地倒了下去。
这一幕还不算可怕,骇人的是,李当家倒下去的一瞬,大夥才惊然发现其身後还站着一人,也不知是刚刚才来的,还是一直就杵在後头。
这人衣着华贵,一身是血,神色冷漠,嘴角带笑,双瞳竟是金色的。
“是丶是方才的外村人!”
“看那眼睛,他是怪物!!”
很快,衆人便认出了枯荷,他们反应迅速,有的上前去扶李当家;有的转头去抄家夥;有的手里本就举着一两件农具,他们径直上前,把斧头柴刀统统指向了枯荷。
“抓起来!先抓起来!!”
一人大声吆喝,衆人便受鼓舞,他们一哄而上,涌进宅门,一字排开,把枯荷堵了起来,虽是如此,也无人敢贸然上前,动手抓人。
“抓起来…说的对…”枯荷无动于衷,没看一眼任何人,只是若有所思,仿佛在自言自语:“桑落…把村里的人都抓来…”
衆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由纳闷,这怪物是在同谁说话?莫不是个神智不清的疯子?
半晌,桑落现了身形,同时也吓坏了围堵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