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陈景并未答话,而是擒着那卷圣旨,徐徐信步,走到了烛台边。
明黄的一角在火焰的跳动下被点燃,很快烧出焦黑的气味。火苗不断吞噬着,不过多时,大半的绢纸已然化成黑色的灰烬。
“不!”陈齐这才意识到他要做什麽,慌忙从龙椅上起身,快步跑到他身边,想要从他手中夺回剩下的圣旨。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陈景见火苗愈烧愈旺,直至将所有字迹都化为灰烬时,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那可是圣旨,他怎麽敢!
陈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往日里他被这个端方如玉的大哥给骗了,原来他竟是这般狼子野心!不过烧了圣旨又如何?如今宫中的羽林军悉数为他所用,便是陈景真有兵力做後手,也绝不会这麽轻易就能冲进宫来。他陈齐既然敢坐上了龙椅,便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陈景!你个乱臣贼子,竟敢火烧圣旨!来人,快快将这反贼擒拿!”
殿上的羽林军闻言,纷纷将他给围住,环绕成一个半圆,手中的长枪对准,似是随时都要待势而发。
陈景擡了擡眼皮,不动声色地看着无数对准自己的枪尖,面上却并未显出一丝慌乱。他静静地负手而立,站在殿上,不知为何,陈齐看着他这般,心里头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我看谁敢动他!”就在僵持之间,忽得从门外传来一声粗声厉喝,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和气势:“老臣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陈齐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待到看到来人时,不免瞪大了眼睛。
“萧老将军,来得正是时候。”陈景似是早有预料一般,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来,朝他点了点头。他只着一袭蟒袍,并未穿盔甲,站在一衆兵将之间,却有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睥睨天下的气度。
“怎麽会是你?宫中上下都有羽林军把守,你怎能轻易入宫?”陈齐望着不远处乌压压一片赶来的将士,忽然有些颓然地跌坐在椅上。
怎麽会?萧老将军明明早就归隐,不过问朝政之事,如今怎会为了陈景,不惜再次挥动萧家军?宫中上下明明就有羽林军全力死守,这麽多人马,是怎麽轻而易举地闯入殿中的?
“是啊,二弟。你说羽林军这麽坚固的防线,怎麽就叫孤和萧家的人马,轻易给闯进来了呢?”
陈景一步步走到他身边,俯下身来,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似是在看一个蠢人一般:“二弟就没有想过,羽林军就这般听话,凭什麽要为你效忠?”
一语未毕,殿上兵刃相向的诸多羽林军竟是突然调转了方向,枪尖直指着殿上的陈齐,似是要蓄势待发。
“二弟,你谋害父皇,又僞造圣旨,犯下此等滔天罪行,让孤来好好想一想……该怎麽惩罚你好呢?”
望向陈景那双云淡风轻的眼眸,陈齐目眦欲裂,通红的双眼似是要爆裂开来。他环顾着大殿上无数对准自己的枪尖,不可置信地嘶吼:“不!陈景!我才是皇帝!父皇是要传位给我的!”
“我要杀了你!”
陈景不疾不徐地转身,留下陈齐在殿上状若癫狂:“给我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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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逼宫被诛,太子继位称帝的消息传到扬州时,林晚霁正在陆家陪着昭蕙一道在书房练字。
听到暗卫匆忙来报时,林晚霁心下一惊,手中所执的毛笔也倏尔掉在了地上。
梁王死了,宛宁郡主也死了,太子登上了皇位……上辈子发生的一切事情,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发生了。想到这里,林晚霁一个趔趄,几乎是要站立不稳。
“姐姐,怎麽了?”林昭蕙见她反应这般大,不由得忧心起来,快步上前扶住了她:“姐姐,如今大姐姐已经是皇後娘娘了,再也没有人会来为难姐姐,咱们合该高兴才是呀。”
林晚霁等了这麽多天,这一天真的来到时,她比想象中还要激动一些,生出许多劫後馀生的庆幸来。
她紧紧握住林昭蕙的双手,不住地点头道:“我知道……我只是,太开心了些……”
就在姐妹二人互诉衷肠之际,忽然有小厮门房来禀:“姑娘,咱们府门外停了辆马车,贵人说是来找您的,小的见那马车华贵非常,心下拿不定主意……”
林晚霁闻言,一双秀眉不由得蹙了蹙。她好像并不记得在扬州还有哪位约好的官家小姐,但既然门房这般说,想必那人非富即贵,自然怠慢不得。
到底如今万事都已尘埃落定,郡主已死,再也不会有人折辱为难于她。想到这里,她朝那门房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我便出门去看看吧。”
马车停在陆府的门外,上头悬着一串铃铛,却并未刻任何字样。林晚霁觉得这马车的式样熟悉得紧,不是扬州的车驾,倒像是从京城赶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