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担心自己,但他实在不愿多添麻烦,遑论自己还是个成年人,理应自己扛。
尤其自顾延泽死后,其所接手的工程项目大多进入停滞状态,再加上商会会长位置空了出来,各家争相大展拳脚希望借此得戴之潇青睐,以平步青云。叶景韫倒没直接参与这场竞赛,而是跟在他们身后捡那些别人瞧不上的小项目,故此也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宋一珣委实不好意思让他在分心。
宋一珣仰靠沙发靠背,正思考接下来如何安排工作,灵彴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倏忽坐直身子接听。
“灵彴大人,何事?”
“族长,我是来给您答复的。”
委蛇被灭当天,宋一珣就叫前来救援的宋元文将消息带回锁安,霎时宋宅上下一片欢腾,宋氏终于圆满完成任务,族长不再受制。在医院待了几天后,他便亲自赶回锁安,连夜把话事人召集一堂正式宣布委蛇彻底根除的消息,并去祠堂在宋清远的灵位前跪了许久,之后又与灵彴谈了几个小时才返回海湾区。
“委蛇既除、诅咒已解,灵彴的使命已尽,也是时候魂归家、回家主麾下了,今后,也不会再有新任灵彴前来。”
电话那端出现鲜少的停顿,宋一珣顿时感到五味杂陈,垂下眼瞳不知该说什么。
“然鉴于当下新一任族长年幼,宋氏又才历经一场危机尚未完全恢复,而恰好灵彴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动个几年,索性都把它交给宋氏。”
宋一珣沉默,须臾感激道:“灵彴大人,谢谢您。”
电话那端传来声苍老的笑,接着说:
“族长,放手去做吧,此前种种禁锢已统统打碎,无须再有顾虑。”
“嗯!”
七月底,在叶景韫、林锐帮助下,宋一珣挽大厦于将倾,稳住了宋氏并保住先祖创下的基业,锁安宋氏正式与叶、林两家合作。
宋一珣再度投身卓凡,和叶景韫到处洽谈合作业务,甚至代表宋氏与叶氏几个叔叔正面交锋。八月中旬,而何礼遇因与海湾区宋氏集团内部的人利用资金、信息、持股优势合谋买卖宋氏的股票,被证监会传唤,后不久公安机关介入,其相关人员被带走。
宋一珣也趁此机会以雷霆之势对集团进行大洗牌,将那几个蛀虫党羽清扫出门。何礼遇出事后,叶氏内部局势迅速陡转,叶景韫在宋一珣的相助下同几位叔叔将原属于何礼遇的那份股权瓜分购买,至此,叶景韫于叶氏站稳了脚跟。
九月份,江疏裴率人出动将顾延泽的老巢彻底销毁,文有蛇鳞但尚未成形的蛊和傀儡妖被尽数扼杀,继而把与叛徒胡雨丞生前有关的人员彻查,连着将好几个除妖师从盟会除名,其中就有赵家明,江疏裴将他们的恶劣行径公众并以此作为警示,还将胡雨丞名下多处来历不明的房产、地皮交由公安,并配合公安大力追捕漏网的妖与除妖师,其后,江疏裴领盟会除妖师前往无名潭超度冤魂,好让它们得以入土为安。
十月,由于宋氏在斩杀委蛇大战中功不可没,且事后还协助摧毁炼蛊场跟蛊与傀儡妖,抵了当初让委蛇出逃的无心之失,会长江疏裴再往锁安邀宋氏入盟,宋一珣亲自接待对方、接受邀请重新入盟,并当场为白净幽摘去妖物污名。把宋氏身上的脏污完全清洗净后,宋一珣应灵彴之令带小族长前去祠堂祭拜诸位先祖,席间他进行两次叩拜,把属于白净幽的一份也加上,还郑重向各先祖解释白净幽事务缠身,身为他的爱人,这些礼数自然由宋一珣代劳。
众人见他如此,便也接受了他们的族长夫人是个男子的事实。
回到海湾区,宋一珣按捺不住心中狂喜,遂约了叶景韫出来吃宵夜,饭桌上他久违地喝了几杯。
“叶哥,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宋一珣指尖都在发抖,声线发颤:“我终于把白净幽领进了门,再也无人敢嚼舌根冒犯他。”
“只可惜他不在这儿,不然我就能直接跟他求婚。”他直言,旋即又说:“我前天刚种下一片绿松石鸢尾,就为等他回来赏花。”
自打伤痊愈,宋一珣时常抽空去敬天庙,每次都会带上小狼崽喜欢的甜食。白净幽承诺过会回来,所以宋一珣并不觉得漫长的等待是无尽头、孤独的,曾经那些他以为遥不可及的,此刻都一一放在掌心,因而他告诉自己不必害怕等待。
见他眼中全是勇敢,叶景韫也敞开心扉。
“毛绒绒,说实话,我羡慕你的这份勇敢。”
宋一珣给他斟了酒,示意他继续说。
“就比如在祈福仪式那天,你为一切牺牲自己,唯独没考虑自己,若是换作我,肯定做不到。”叶景韫不会为任何人牺牲自己,哪怕爱人也不例外,他始终坚信这个世界能陪自己走到最后的只有自己,自小成长的环境向他展示生存道理就是“你必须得为自己考虑、争取”,也正是这样,他才释怀了对河护的情感。他清楚地知道今生是无法拥有“爱”这个东西的,那于他而言过于奢侈、可望不可及,他的心已被带先祖落叶归根的使命占据,再分不出半颗给爱,与其叫人守着残缺的心,倒不如快刀斩情丝来得痛快公平。
叶景韫顿了顿,“我并不具备为一个人牺牲一切的勇气。”他这样说,宋一珣就明白了,遂问他与河护是否说开,他老实点头。
“他说我们仍旧可以是朋友,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叶景韫长舒一气,昔日那进一步难退一步更难的关系得以在此刻悉数理清,他决定放下了。
“这样也好。”宋一珣说,“友情跟爱情一样牢固。”
叶景韫笑笑,邪气挑眉,朝宋一珣高举酒杯,“嗯哼。”
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