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辉现在只能靠别人帮忙擦洗,许是觉得不妥,他就让沈黎给他擦脸和洗脚,剩下的他自个来。
沈黎耐心道:“那好歹我给你擦了身上,後背不好擦,剩下的再自个洗,成不?”
沈辉只好点头,脱掉上衣,肩膀到腰腹因长期爬行磕磕碰碰的痕迹遍布在干枯黝黑的身体上,让人不忍直视,沈黎一顿,他忙摆摆手:“没知觉了,爹不疼。”
沈黎没什麽情绪地点头,给他擦了身上就到门口站着,等他自个擦完别的地方了,又进屋帮他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擡起一个瘫痪的男人并不容易,尽管他骨瘦如柴,但她身体庞大沉重导致每个动作都很艰难,等给沈辉换完衣服,又帮他翻个身趴着,免得生褥疮,最後累的满头大汗。
沈辉红了眼:“黎儿,是爹拖累了你,还有你娘,是我对不住你们。”
沈黎一时情绪复杂,为原主感到遗憾和心痛,又无法真的责怪,眼前这个男人懦弱,无能,但他对妻女绝对是爱的,只是天性造就了他,想让他这窝囊性子支棱起来反抗父母,可能比要了他命还难。
她抿了抿唇,道:“爹放心,我会把日子过好的。”
沈辉抹了抹眼角,问她:“桃儿说你和丑哥儿去找里正了?”
“嗯,他给当了证婚人,婚书立了,会尽快去挪户籍。”
沈辉闻言果断松口气,脸上也终于浮现了一丝轻松。
他是有私心的,自个是个废人,担子全压在黎儿身上,丑哥儿正值壮年,还是村里唯一的猎夫,定能让他们过上安稳日子,原本操心的婚事解决了,闺女有可以依靠的男人,何乐不为?
村里都说丑哥儿长得丑,沈辉并不觉得,丑哥儿怎麽看都是正经男人,又高又壮一身力气,还有手艺,至于克妻的传闻,他更不信,配他闺女,没哪里不好。
沈黎不知道沈辉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端着水出去,厨房里一大一小蹲在竈台前不知说着什麽,像挨着长的两朵蘑菇。
杭锦折断一根树枝丢火堆里,肩抵了抵小姑娘问:“几岁了?”
沈黎不由得顿住脚步,感情不喜欢肢体接触只是针对她的,只见沈桃扒着膝盖偏头看了他片刻:“七岁。”
“怎麽那麽矮,饿的跟猴儿一样,你姐那麽胖,不会是她连带你和你爹吃的那份全塞进她自己肚子了吧?”
沈黎:“……”
“才不是,姐把所有能吃的都给我和爹吃,她自个偷偷吃树皮,我看到了她就说喜欢吃,树皮又酸又涩,根本没人会喜欢吃树皮的。”沈桃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
杭锦愣住,树皮能吃吗?他自出生起生活的圈子,都是奢华无度,铺张侈靡的,压根无法想象人到了什麽程度才会吃树皮,也无法理解是什麽样的无私才会把吃的紧给别人而自己去啃树皮,这小胖妞倒是出乎他意料。
“桃儿。”沈黎大步上前,放下盆:“去睡。”
“好。”
杭锦这辈子没看过人脸色,也不需要看人脸色,丝毫不因为背着人说坏人被抓包而尴尬,见水滚了就要求:“该我了。”
沈黎洗澡时间久,也不想和他争,挥挥手让他赶紧去。
杭锦拎着木桶,有些怀疑这点水能洗的干净什麽,他想念他的大浴缸。
简直痛彻心扉,半晌他认命问:“在哪洗?”
沈黎胖乎乎的手指了指,杭锦提着水就直奔而去,然而当看到那所谓的沐浴间时,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什麽东西?这是老鼠洞吗?没有灯怎麽洗,而且没有沐浴露洗发水怎麽洗的干净?
风吹起落叶,飘飘摇摇落在脚边,那破败的枯叶就好比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不过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後,无论现在发生什麽,他都能很快就坦然接受了。
杭锦摸黑进去,好在借着月色倒不至于什麽也看不见,他脱掉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捧了把手就往脸上泼。
没洗面奶,他只能使劲搓洗,也不心疼这张脸被蹂躏,指腹摸到脸侧,触感不对,下颚线位置好像沾了什麽东西。
杭锦狐疑地摸到异物,像脸上黏了层东西,轻轻一撕那东西就越大,伴随着面部明显的拉扯感,很快撕下完整一张东西。
拎起来一看,当场惊住。
只见手里的东西竟有三个窟窿形似面膜,赫然是一张假的人脸面皮!
伴着面皮揭下,脑中像卡顿的电影终于恢复运转,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蜂拥而至,之前没接收完全的内容全都清晰了。
杭锦根据记忆得知,原身被一个叫崔姨的人独自养大,对方熟握易容术,自幼便让他带着假面示人,也不说为什麽。
十岁那年崔姨去世,後来原身所在的地方遭洪灾,他跟着村民一路逃荒,侥幸活了下来,最终经过桃花村,进山找寻食时意外摔下山崖昏迷,被老猎夫捡了回来。
他试图从记忆中了解原身为何要易容,可惜原身也并不知原因,只记得崔姨临终前都千叮万嘱绝对不能让人看到他的脸。
于是原身便从未摘下来过,连老猎夫都不知这事。
易容一次可用半月,原身早在崔姨去世前就学会了,如今更是出神入化,能做出完全贴合的面皮,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
杭锦摩挲着那层薄薄的假皮,栩栩如生的手感像真实的皮肤,只少了人的温度。
崔姨临终前都死死拽着原主让他绝对不能露出他的脸,重复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断气,估计是事关性命的程度,杭锦可不想死,毫不犹豫将面皮严丝合缝地贴回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