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灯11
京兆府,官廨
监衙内,戴着乌翅帽的年轻秋官正接着烛火仔细地对照着口供证词。
“裴少尹。”典狱何斯年朝裴宴行礼道。
裴宴专注于卷宗上,淡淡地问道:“审讯得怎麽样了?”
何斯年踌躇了一下,他轻嘶了一声,“禀少尹的话,那位制灯师还是不肯交代。”
裴宴冷笑後将卷宗拍在了桌案上,他沉着脸起身来。
“又是牙缝藏药准备自尽的,又是撞墙寻死觅活的,我看他能折腾到什麽时候。”裴宴冷冰冰地说道。
“走,先去看看这林庐烟怎麽样了。”裴宴起身将双手负在了身後。
关押林庐烟的监室在关押重刑犯的区域,并且设有重兵把守,没有裴宴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其中。
林庐烟在其中经历了熬鹰似的审讯,虽是未有鞭笞他的皮肉,却也折磨得他精神涣散。
而下林庐烟可谓是狼狈极了。
遮挡了大半部脸面的结块头发上活跃着跳动的虱子,浑身散发着酸臭味道,他整个人瘫坐在地面上,一直抓挠着身上的瘙痒。透过头帘漏出的一只浑浊的目,依旧在不时警惕地打量着附近的动向。
“咳。”裴宴不愿和林庐烟此人多费口舌,便只是低咳了一声。
林庐烟深陷的眼眶里面正在提溜浑转的眼珠子遽然停住了,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後,映入他眼帘的首先是一双细长的黑色官靴。
那双靴子笔挺无褶,似乎在替主人散发着不好惹的戾气。
他顺着靴子目光向上移动着,直到对上裴宴冰冷的面庞。
林庐烟不禁嗤笑道:“呵,什麽事惊得裴少尹大驾光临了。”
“林县丞神机妙算,都想不到麽?”裴宴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林庐烟。
“哼,裴少尹谬赞了,若老夫什麽都会算到,就不会被幽居在这一方小室了。”林庐烟不屑地说到。
裴宴讥笑到,“林县丞到底会苦中作乐,幽居可是好词。”
裴宴没有耐心和他对话,俯视着林庐烟,“你可知道为淑妃娘子制灯的那位?”
林庐烟当即否定,“我不知道。”
挑着眉,裴宴继续说道:“便是左眼有个黑色的胎记,江湖人称狗眼的那位。”
“你在说些什麽胡话,我听不懂。”
“听不懂是麽?”
裴宴拍了拍手,登时林斯年便给他递来一只形貌精巧的玲珑灯。
借着烛火的光亮,裴宴点燃了玲珑灯。他修长的指缓缓转动灯面,旖旎的光映照着灯面上的图案散发着诡妙的辉芒。
“你猜这只灯笼叫什麽名字呢?”
“我不知道。”
“呵。”裴宴轻笑,“这只七窍玲珑美人灯,可叫做将离。”
林庐烟抓在泥地上的手猛地抓紧了些,指甲都嵌入了几分。
许是为了不想要裴宴读出他的表情来,林庐烟故意低垂下了眼帘。
“将离认识麽?折月县有名的乐师,我想林县丞这般好弄风雅的人,应当不会没去听过她的曲子吧。”
“折月县那麽多人,难不成每个我都当认识。况且她区区一位乐师,我需要记得麽?”林庐烟反驳道。
“不急。”
林庐烟只觉得裴宴的声音离他十分得近。
他擡眸看去,裴宴已然蹲下了身子,眼神戏谑地看着他。
裴宴的手里还端着一碗腾着白丝丝热气的鸡腿饭。
“你要知道狗眼可是什麽都交代了,不然这盏灯会到我手里麽?”裴宴说着,继续转动着玲珑灯。
觑见林庐烟不信,也知晓他是个硬茬,不然关押了他一个多月,愣是没审出点有用的东西。
每次好术歹术用尽,得到的只是他推来打去的马球。
裴宴偏偏要明确的告诉他,他赖以信任的大厦将倾,不然他心底还是会恪守最後一分信仰希望的。
“你可知道宫中最忌讳假孕争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