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着吃痛的膝盖攀着门框,白云寂缓缓挺直身子,复将头上束发的木簪扶正。
指着登闻鼓来声的方向,他颤着声音说道:“县令不好了!黄四郎等人怕是要造反了。”语气颇为焦虑和担忧。
闻言,许行舟朝怒气冲冲的鼓声来向看去。
他目光一凉,“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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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浓墨倾倒的天际撕开一道裂痕,巨大紫色的雷电照亮天地,轰隆声後,有彗星拖尾弥留。
彗星坠凡,在当世,应视作灾难之象。
“官人,你看这天象。”白云寂的声音愈发颤抖了,颇有大事不好之意味。
许行舟止住步伐,擡眼望去。
他素来冷静沉着的面庞上出现了鲜少的担忧,凝着他眉间乍然升起的轻愁,白云寂只觉有一条冰冷的蛇缠绕在他的脖颈上,让他难以呼吸。
白云寂是个恪守规矩的老吏,便是再担心,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贸贸然打探一两句上峰的心思。
他只得迈布的力度又重了几分。
饶是光阴轮转,许行舟如何也无法忘记,在百年前当朝女王驾崩之际,他也曾在冷寂漆黑的雨夜中亲见一番此种光景。
彗星尾迹在许行舟眼中消逝淡去的刹那,往事开始流转。
“逼宫了!”
“造反了!”
天边的彗星尾痕尚未消退,便有一支烟花僞作的信号弹在天边绽放,紧接着太子便带着一干精锐踏破了宫门,将许行舟等人步步紧逼到了寝宫门口并围了个严实。
许行舟自是记得。
前世女皇咽气的消息尚未飞出寝宫的珠帘,太子便气势汹汹地带着一帮人马来逼宫。
太子见他执剑相对,直骂他是鹰犬走狗,将凤仪司的做派承袭了个十成十。
“只要你将传国玉玺和毒寡妇的骨灰交出来,本太子便饶你一条生路。且,日後承位後,亦可算你护驾有功,天下律法皆交你掌握,以及宋家的爵位也由你承袭。可好?”
旁的话,许行舟或许记得不太清楚了。
但是这话,他尚且是记忆犹新。
太子给出的条件,恰好便是他想要的。
前世,本应出生诗礼簪缨世家的许行舟,因母家遭人陷害,满门流离失了势,父亲为妾所蛊惑与生母关系日薄,渐行渐远。
生母更是为妾所设计,生産逢难。值他诞生之际便被刻意安插的接生婆子调了包,婆子又向主家谎称夭折。而流离乡野寒门。
寒窗十年,前世的许行舟一举成为新科探花郎。当时的他却是空有一幅好皮囊和一手好文章,为人分外执拗不懂变通。官路都已经是显而易见的十分险堵了,他还与女皇身边的得力红人周玉鉴分外不对盘。
若不是太子的知遇之恩,许行舟或许一辈子都在京兆尹做一个八品的小主簿。更是在太子的帮助下,前世的许行舟得以与生父相认。
许行舟从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太子有恩与他,他莫敢忘怀。以及若是他能在太子登基後入主刑部,在政绩上有所建树的话,日後入阁协统三司,他心中所怀的天下之公平正义兴许能实现。再之,外祖家当年的怨屈也有机洗脱。至于宋家的爵位,他并不感冒。
思量间,许行舟却是毅然决然地举起了手中闪烁着寒光的剑。
饶是他在廊庑下走得再快,许行舟都觉得周身的血液在一点点地缓慢凝固。
肆意的凉风夹着微凉的雨携裹在许行舟周身,衣袂飘飘,他却是在迫使自己不要去在深想。
看了眼天边既变的风云,彗星的痕迹似乎还若隐若现,许行舟却是声声掷地地坚定说到,“山河更替,本就是亘古不变之理。旁的我拦不住太子,但。。。恳请太子,要放过她。”
放过她?
再後面便是红与黑混杂的刀光剑影的血腥境况,纵隔百年许行舟也难忘自己朝太子出剑那刻的毅然决然。
只是而下脑子混沌的厉害地他不愿意再去细细思索了。
他嘴边却是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动,“。。。她”
“她。。。”
她是谁?
徐松溪紧着步子跟在他的後面。
头一声,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而後再细听,许行舟确实如附魔了一般又说了一遍。
“放过她。”
一道惊雷乍现天边,把整个黯然的廊下照地很亮,徐松溪这瞧清许行舟凝重的面色。
县衙门口
“许县令!漂头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