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又加了两只驴在前方牵引,眼瞧着後轮微微转动有挪移的迹象,下一瞬却又滑了下去。
徐松溪又敦促了下注意时间。
林庐烟瞥了眼悠闲自在静带着看他笑话的徐松溪,又觑了眼气定神闲的许行舟。
卯定主意,他一跺脚,先自请认罚,“官人,是下官愚钝。不该凭过往旧经验,为抄旧路,让车夫走这条道。”
许行舟伸出负在腰间的手,轻拂,“无事。”
很快,林庐烟用行动给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他踮跛着脚走到车厢後方,双手大张覆在车厢上。
正待他准备使力时,一直嚼食着草料,连马尾都吝啬甩一下的老马突然便扬起了前蹄。
前方不明情况的车夫登时面色一喜,又扬鞭子又卖力助喊。
马车是被拖出了泥潭。
林庐烟却因着脚下不稳,踩进了车辙碾出的痕迹,一个踉跄,跌了个狗吃屎。
他擡起头来的时候,满脸泥泞污渍,唯独那双细长的吊眼还微微放着迷茫的细碎光亮。
踩着马凳上马车的徐松溪将唇抿得很紧。
即便他是很想笑,但还是在心头多次嘱咐自己。
咱是受过专业素养训练的,非必要不能笑。
“林县丞,怎麽还不上车?”
徐松溪挑起车帘来,扬眉看向很是狼狈滑稽的林庐烟。
双眼微眯,睫毛上沾染的湿哒哒的浑浊泥浆断续地朝面部滴去,林庐烟的视线稍显模糊,但徐松溪那张嬉笑着的清隽面庞在他眼中是异常清晰的讨打。
听到徐松溪的身後传来一阵低声的清咳,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车窗边,车帘也缓缓落下。
车帘再度被挑起的时候,许行舟的侧影出现在林庐烟的视野中。
见许行舟微抿的薄唇微动,似在沉吟酝酿情绪一般,林庐烟端揣在袖中的手缓缓松开,合起掌心暗暗搓了两下。
他嘴角也忍不住朝上翘了起来,面颊未干涸的泥星子也随着上扬的弧度被挂起。
林庐烟心头一喜。
自己也算官场中拍马匹的老手了,很是拎得清老虎那边屁股摸不得。
但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喜怒不形于色的许行舟好些日子,还是摸不清丁点他的性子。
今日算是无心栽柳柳成荫了?
自己略施绵力做得苦肉计算是让许行舟动容了?
正当林庐烟在疑惑以及期待的多种情感交织纠结间,许行舟开了口。
“林县丞,方才你未归时,里正来过问了一趟。一会便安排有马车送你归家,换身清爽的衣服,再回县衙办公吧。”
忙不叠地朝许行舟躬身施了一礼,“劳官人挂念体恤。”
可许行舟後半段话,林庐烟慢慢回味,後知後觉出了其中的不对。
皱眉擡头对上了许行舟的目光,林庐烟只听他说到,“既白主簿前些日将原本份属你的公务做了,那便烦请林县丞调动手下胥吏将库房中的卷宗抄目整理妥善吧。”
“能替许县令分忧,是下官的福分。”他喜滋滋地接下了。
“现下要去望舒巷接江姑娘,顺便拜访最後一家苦主,便不再耽搁了。”
看着踩着璘璘之声远去的马车,林庐烟狠狠地朝青石板上啐了一口,心中也在骂娘。
“什麽年轻後生,不知天高地厚,老夫怎麽论及也是官家的老丈。”
非要给许行舟上一课了,他心头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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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县令,咱们现在直接去官衙吗?”月眠拍了拍身边的一只半旧的牛皮箱子,“我家夥可都带齐整了。”
抿了小半口茶水润喉的许行舟将茶盏放下,他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江姑娘,不急。”
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到,“人食五谷,有三急。现下已至食时,当先填口腹。”
许行舟的话说的很慢,字句也清晰,月眠却是翻来覆去思忖了很久。
许县令是在邀请自己吃饭?
月眠对于自己心头最後给出的这个答案也很是将信将疑。
“许县令,你是说现在急着去吃饭吗?”月眠抿嘴笑着看向许行舟,目光中带着询问。
许行舟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