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行云的行踪亦是莫名消弥。
部伍中失了主心骨,自是军心涣散,诟谇谣诼之论更是层出不穷。
直至许行云的下属亲信用血书飞鸽至御前,详列了他乱叛投敌的证据,这些难落根的风言风语顿生落地,化为磐石般坚。挺难弥。
朝堂间各党为伍,掣肘纷呈。
从前与许家有过节之辈,自是趁势煽风助兴,甚有老臣用清誉做担保许家内外通敌,并拿出了死证。
开朝伊始,身出草莽微末的太。祖黄袍加身後,恐江山难守,遂大肆抑武重文。
且当今圣上即位本就存在不光鲜的手段。
君主多疑,宦官贼臣挑拨。
许家往日的功勋名就电光石火间灰飞湮灭,取而代之的是谋逆之嫌的帽子稳扣摇摇欲坠的头颅间。
屹然百年的许家犯了圣人忌讳一朝失势,顷刻间岌岌可危,自是破鼓万人捶。
形势如此,徐松溪不忍好友站在朝野上下悠悠之口的浪尖上,独身尝尽衆叛亲离之味。
素来稳妥谨慎的他,偏生在官家为许家疑存造反一事勃然大怒之际,冒死替许家进劝言。
亦当属朝中独一份的存在。
官家闻言龙颜大怒,顺手便怒砸手边的兔毫盏。
同时也吓得徐松溪头上的乌纱帽帽翅瞬间失衡倾倒,俯首叩头长长难起。
“既然你心疼行舟如此,那便顺着他一同去吧。”
“谢官家恩赐,臣领旨。”徐松溪心甘情愿。
几乎前後脚的时间,徐松溪也如许行舟一般,领了左迁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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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食时了。
两人往县衙所在的里走的时候,沿途已然出现了不少的朝食摊。
“先不慌忙进去。”许行舟伸手攥住了徐松溪的手臂,止住了他的步伐。
徐松溪皱眉,“为何。”
很是嫌弃地扭头嗅了嗅自己肩头的衣衫,徐松溪撇嘴道:“酸臭了一路,我还指望着早些进去洗个热水澡舒缓下。”
“别急。”许行舟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扬,缓缓道。
挑眉指向县衙斜对面不知何时支起来的一处茶棚,许行舟不疾不徐地说道:“敢在县衙附近支茶棚散座的,东家必有他的过人之处。”
压低了声音,徐松溪抚着下巴问道:“你的意思说,这茶棚的东家,许是和从前的县太爷有些拿不上台面的勾当?”
还算是有些洞察力。
许行舟不语。
“里头喝茶的,瞧着装束行头,走南闯北的倒是不少。”许行舟俊朗的眉目间满是能把控全局的平稳自信。
回首看了眼县衙的牌匾,他道:“不能冒冒然进去,先去探查下,了解下百姓口间的县衙。”
蜻蜓点水般粗略扫视了一眼茶棚里的客人後,徐松溪很是不解地说道:“便是些寻常百姓和行商坐贾的,许是早起爱喝两口热茶罢了,看起来没什麽可出挑的。”
许行舟微微勾唇,“那可不一定,你便是在官家跟前养尊处优惯了,倒是不解民间的一些名堂了。”
寻日与徐松溪京师中外来的,莫不是富埒王侯,寻不见白衣的影子。
他不否认,许行舟说的是很有道理。
思及此,点了点下巴,徐松溪快着脚步朝许行舟的背影追了去。
“夥计,来两碗散茶。”择了个处角落落座,许行舟拍了几文铜钱在桌上,伸手召唤茶博士。
“好勒!客官你的茶。”夥计将粗茶碗放在桌案上,敛下铜钱後便一溜烟儿跑开去招呼其他桌了。
轻嘶了一声,徐松溪瞥了眼茶博士忙碌的背影。
“这小子看起来有胡人的血统,琥珀色的眼珠子清透得跟琉璃珠子一样。发色虽黑,但露出帽檐的头发微卷。瞧着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双手大小和身量却堪比成年男子。”
端起茶碗浅抿了口热茶水,许行舟面露欣慰的微笑,“眼睛倒是不赖。”
“哼!我画技了得,画皮画骨皆入神,是官家和太後娘娘年年夸赏的存在,举天下挑得出几人能像我这般。”
他很是不屑地说到,“看人算什麽。”
很是认可地点了点头,许行舟说道:“折月县以及下属的浣溪镇等周围五镇初生为荒蛮之地,前朝藩王割据时属三不管地带。此处物资丰饶,又临近湖海,前朝便设有港口,舶货交易的胡商自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