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听到许行舟很克制地回应到,“你先过去罢。”
面对猝不及防地给自己抛出一句难猜意味夸赞後便仅息声只留下一个侧影的许行舟,月眠是有些不知所措在身上的。
照她前世所习的心理学知识所言,两人单独交谈时,一方不以完全正面面对另一方,且无直接眼神接触,折射出的情感倾向为:不屑。
不屑?!
此二字蓦然在月眠眼前放大,并有重量般向她覆来。
平息好瞳孔的地震,抖抖肩後,月眠索性不再想。
毕竟嘛。
她早就‘金盆洗手’,日复一日的浣衣作羹汤更是将月眠往日铸建起的城府悄然推向坍塌边沿。
打得清脆响亮的如意算盘更是早生锈八百年咯!
想到这,就连月眠自己都在无奈哂笑。
混迹波谲云诡的官场的许县令这只狐狸的心思,简直比海底针做的女人心还难让人琢磨透。
一浪潮起,一浪高。
她这个早就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咸鱼前浪又怎麽猜得懂许县令?
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站在酒楼门口,一手捂着饥饿的肚皮憔着张俊秀的脸正翘首盼望他们过去的徐松溪,月眠心疼了他一下。
师爷这个差,相当不好当。
“啊~~嘁”
毫不知自己已然默默被月眠在心头编排了两遭的许行舟,再难抑制鼻尖的痒意,大袖掩面,却是闷声打了个喷嚏。
吸了吸鼻子,许行舟揉着鼻尖小声直道奇怪。
许行舟甫一靠近徐松溪,後者便握着扇柄在他肩头轻敲了下。
“这家酒楼可大有来头了,许县令今儿个可真是破费了。”徐松溪朗笑着,话中带着几分假意的客套,目光中的慧黠却是难掩的。他是早便盘算好要怎麽宰作东的这位了。
眼前这家名为杯莫停的酒楼的名头,许行舟从白主薄及府衙内几位资深‘老饕’口中早便有所耳闻了。就连折月县所归属的淮安府的巡抚为之情有独钟便可见一斑了。
不偏好口腹之欲的许行舟虽不像那些热情真爱粉一般,能越三江纵五湖跨千里,只为一口鱼鲜。但天然好探新鲜的他,从前也是豪掷千金过。
心疼银钱无几快要步入月光队列的同时,许行舟也宽慰自己,春来食欲颇佳,他也不过是顺应自然天道罢了。
杯莫停并非专营的鱼楼,却以松江鱼脍在江南一带很是闻名。每逢秋节,常引得自五湖四海慕名而来的吃货们竞相为之折腰。
制鱼脍选用鲈鱼为之上佳,而鲈鱼最鲜美的时候是在秋令的霜降之後。就连《太平广记》也曾载录到,“然作鲈鱼鲙,须八九月霜下之时。收鲈鱼三尺以下者作乾鲙,浸渍讫。。。取香柔花叶,相间细切,和鲙拨令调匀。霜後鲈鱼,肉白如雪,不腥。所谓金玉鲙,东南之佳味也。”
徐松溪侃侃到,“当初晋时的张翰在秋风乍起之时,心中顿生情愫,尤为想念吴郡家中的莼羹鲈鱼,便索性辞官回到了吴淞江畔。”
月眠觉得。
徐松溪不仅是个吃货,还是个有文化的有底蕴的吃货。
便是吃个全家福煎饼,徐松溪也能当场扬扬洒洒写篇《煎饼赋》出来。
说地愈发高兴,面色大喜,他一拢扇子猛拍在手心,激动地说到。
“要我说,杯莫停的掌柜也真是会做生意的。听闻他身出吴郡松江边,祖辈置有渔业,世代传制脍的独门技艺。。。”
月眠自诩是有些会做生意的天赋在身上的,但和杯莫停的掌柜比起来,到底是手段稚嫩了些。
他简直就是个营销鬼才!
杯莫停大胆打出了‘百年鱼生’家的旌旗,颇有同行不服来战的意味。
酒楼内更是四处张悬着掌柜祖辈供职前朝御厨,伺候当时的皇帝并获嘉赏的画像,无不向食客昭示着‘俺们是真的超有实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