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雨08
可以照亮这间狭小逼仄的审讯室的,除了墙上高挂的一口小窗,馀其便是陈放在中央长桌上的灯盏。
灯盏豆大的花光将桌边的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虚虚实实地摇曳在墙上。
大的那道身影是月初新入县衙的衙役,名唤霍玉堂。
而下他正面色严肃的拧着眉,烦躁地敲击着桌面提醒对方,以及目光复杂地凝视着眼前这位正蜷缩在椅子上的女子。
另一道身影便是昨晚新羁的犯人,杜兰苕。
杜兰苕肘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曲着手撑着额头,目光哀怨地凝视着小窗,苍白的唇翕张咿呀。
她对于眼前那位身形伟岸丶言笑不茍的衙役的问话,置若罔闻。
霍玉堂再度正声地问道:“杜兰苕,昨夜戌末你为何出现在望舒巷?”
连一个眼神都未递给霍玉堂,杜兰苕只是用手圈绕着湿濡在额角的碎发,她絮絮哼唱的曲子,只让他觉得头疼。
是时,门口传来了叩声。
门外看守的衙役说到,“许县令及仵作人证一干到。”
霍玉堂无奈地看了杜兰苕一样,起身去将门啓开。
许行舟玉立在门口,面色与他脸上佩戴的黄金面具一般冷沉。
“县令。”霍玉堂恭敬道。
许行舟颔首,沉声问道:“如何了?”
他伸出手来,是想问霍玉堂要长桌上的记载审讯内容的卷簿。
霍玉堂踌躇了下,还是将卷簿递给了他。
许行舟接过,尚未细看便紧起眉头。
他问道:“她是哑巴吗?”
不知所措的霍玉堂觑了眼卷簿便垂下了眸子,他不敢与许行舟寒潭一般深邃的眸子对视。
“是属下无能。”
卷簿上全然载录了霍玉堂的问话,而有关杜兰苕的却是只字未有。
“县令,属下按照您的意思对犯人杜氏进行审问。”他的目光落在积了小山堆香灰的香炉上,“两柱香的功夫过去了,她还是什麽都不可说,一直在那儿自顾地唱曲。”
许行舟将卷簿合拢,摆了摆手,“知道了。”
他淡淡道:“由我来审吧。”
霍玉堂正准备齐点东西离开,许行舟叫住了他。
“你留下,在一旁做记录。”
霍玉堂应是。
许行舟坐下後,杜兰苕依旧与世隔绝一般,目光凄怨地看高窗透入的微弱光线,嘴间曲调含糊。
浅浅地呷了口茶後,许行舟也未看杜兰苕,只是信手翻阅手中的文书。
“你唱的是临江驿潇湘秋夜雨?”他的目光依旧注视在手间。
含糊不清的曲调霎时哑然,杜兰苕怔愣了半晌,而後僵硬地缓缓转过头来。
她眉间蹙着愁,秋眸里蓄满了泪,苍白的唇颤了又颤。
杜兰苕沙哑的声音颤抖着问:“你为何听得出。”
许行舟轻笑,“这不重要。”
杜兰苕忽亮的水眸又黯了下去。
他却又反问道:“我想你唱这首曲子,总归不是喜欢,应当有其他缘由。”
许行舟的薄唇勾起,“是在抒发什麽难以言说的苦愁麽?”
杜兰苕一口回绝道:“这也不重要。”
她继而将头别到一边去,继续哼唱着曲子,俨然一幅不想沟通的作势。
“杜家娘子在我官廨扣押期间,难不成是在唱曲打发时间?”
杜兰苕没有应声,许行舟也只是丹凤眼微微眯起注视着她。
方才在门口他便注意到了。
门初顿开的时候,或许是透入了光线刺到了她的目,浅浅往这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