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是非向沈知微解释的空隙。
忽然人群里爆发出一个更大哭声。
“这是……我儿……这是我儿……呜呜呜!这帮牲口,连个头颅都没有给你留下麽?”
顾不得衆人阻拦,一名老妇冲出人群,扑到在一名失去头颅的永宁士兵的尸首,痛哭流涕。
其馀百姓见的人人跟着抹起眼泪,好几个年轻人上前想拉开那名老妇,却都拉不住,只能任由那老妇在那具尸首上哭泣。
——
“要孤说啊,还是早点投降了好~~”
就在所有人看见这惨烈的一幕,无不扼腕痛惜的时候,一个声音轻飘飘的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所有人难以置信的循着那声儿望了过去。
那是沈昭景!
他一身锦衣华服,摇着折扇,施施然从人群中走出,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甚至在走出来的时候还嫌碍脚,踢开了一具尸首的头颅,走到衆人前面他才歇下脚步,一脸玩味的看着所有人去。
见的这般做派,百姓和军士们自然恼火的眼里都要喷出火舌了。
“莫要这般看孤,孤也是一番好意,呵,再不投降啊,谁知道下具尸体是不是你们自个儿?”
沈昭景越说越得意,甚至还摇起了扇子,仿佛在看好戏一般。
“投降?不!绝不,老妇要和这群畜生拼了!”
刚才痛哭的妇人听到这句话,声音顿了下去,再擡起眼睛,那双通红的眼睛宛如失去幼崽的母狮一般,复仇的火焰要吞噬掉所有伤害她儿子的敌军去。
“就是!投什麽投!这帮畜生,俺爷爷原来是在城外种田,就是被这群胡人杀害的!”
“何止是你!俺哥哥姐姐原本是做小生意的,回城的时候被胡人劫掠,都死了!咱们城里有谁家和胡儿没有血仇的!”
到底是永宁城百姓,到底是大胤子民,比起投降的软骨头来说,他们更愿意和胡人决一死战,尤其是看见这副场景。
可……
沈昭景却是一挑眉。
“诸位!诸位!孤知道你们仇深,可是啊,现在已经八天了,粮草将尽,现在连尸体都扔进来了。你们还指望什麽?玄甲军?援兵?还是……”
沈昭景意有所指的看向沈知微。
“某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要是有的转机,有的希望,早就该出现了!骨气不能当饭吃,诸位还是考虑考虑自己的小命吧!”
听的这话,刚才群情激愤的百姓们霎时间沉默了。
他们不怕死,但日复一日的等待,却看不见半丝希望和消息,绝望才是最蚀骨的毒。
“所以,降了吧,至少能活命,何必……”
沈昭景循循善诱,语气宛如鬼魅低吟。
“谁说没有转机?”
就在所有百姓丶军士垂下头颅的瞬间。
一道清冷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
只见沈知微迈步而出,披风猎猎,径直走向那堆尸山血海里。
衆人屏息,都不明白沈知微要做什麽!
甚至薛明等官员还急得大吼出声了。
“公主!那些尸体,恐有疫病,你……你……”
就在衆人或担忧丶或疑惑丶或惊惧的目光中,沈知微脚步未停。
直指她走到了一具瘦小的尸体面前,沈知微蹲下了身躯。
那副尸首也没有了头颅,这是胡人侮辱死者的最常用方式,为的就是让他们的灵魂归不得天上去。
但……沈知微轻轻揭开了那具瘦小尸首的衣领,那具瘦小尸体的胸口遍布着无数的鞭痕和烙印,看得出他生前受了多少的酷刑。
可……这些疤痕丶血迹依旧没有掩盖住那片海龙纹身的眼睛,坚毅丶雪亮,一如往昔的直视着仇敌。
这是阿勒!这就是阿勒。
沈知微当然认得,她依稀记得自己抱着这个瘦小孩子入城,喂了他数天汤药,这孩子才悠悠醒来,又隔了数天,阿勒才同一般孩子一样和沈知微亲近,那孩子第一句开口向沈知微说的话就是。
“……我是……霍图部的孩子……海神纹身……!你看……谢谢,迟早,我会……报丶报恩的!”
那几句带着浓厚口音丶囫囵不成语的话儿,仿佛在沈知微耳边再次响起。
她当时只当做玩笑,一个小孩,一个被灭了全族的小孩,能向她报什麽恩?沈知微根本没放到心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