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见到了高热的人,就跑得远远的,不要靠近。以后可能没时间教你练操了,我与父亲商议后,将要出去州城。”
莫漫多说了两句,颇有些萧索之意。
穿来之前她做医生多年,见过许许多多的病人,也见过许许多多的生死。有时候作为唯物主义者的她,都会在某些时刻思考“命数”。现在的人们还完全不知晓疾病的病理,所以遇到许多病都只能寄希望于某种神秘的玄学力量。
可是总有一天,人们会走到就算知道了病理,却依旧无法解释“可是别人也抽烟喝酒等等等,为何上天偏偏选中了我生病呢”这种问题。
她依然记得穿越来之前,四十三岁的她翻开自己的癌症诊断报告,以医生特有的那种冷静看完了之后的第一个念头。
为什么偏偏是我。
这时莫漫现自己已经忙碌了半生,几乎无止境地奋斗着:高考、本科、硕士、博士、规培、职称……
第二天,她依旧去上班。
这就是莫漫这种人的生存方式,若是开始做一件事,那么她就要做到最后。
“莫大夫,非要去不可吗?”阿绵一一记下她的话。
“放心吧,我又不是去送死的。但如果真的是这种病,我知道要怎么处置才能将伤亡控制住,所以必须去与当地的主官沟通。眼下还没有传到我们这里……也不好说,这病的潜伏期是有三五天的。”
阿绵死死捏住她的手臂,“难道你是菩萨转世?”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当下双膝一软,就要跪拜。
莫漫一把扶住,失笑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懂,人这一辈子,能找到一件自己真心喜欢做的事情,是会觉得很幸福的,那个东西叫理想。小阿绵,后会有期。”
莫漫走了。
留下茫然的阿绵与百姓们,还要继续在这世道讨生计。
隔日,城中的捕快带着人去搜查张家,从其家中搜出了四十五两银钱。不仅如此,还在张家现了一本名不见经传的游记,在这本游记中清清楚楚地记载过“清水变血”的江湖把戏,而陆微微也并不识字。
尽管张亦行矢口否认是他出的主意,与陆微微两人互相指责。
然而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考虑到张亦行到底是书生,没有将其关进牢城,而是杖责二十,陆薇薇是女眷,因此罚处杖责十下。这一番,张家彻底的颜面扫地,时不时的还有人到他家门口谩骂一番,狠啐一口。
一时之间,张家人闭门不出,死气沉沉,这次甚至连一丝哭声也无。
被逼到山穷水尽,张家夫妇此番彻底歇了做买卖横财的心,如今只有一条路才可翻身。
又过了四五日,城中传出鸡毛店里出现了第一个染病的人,早已烧得口吐白沫,浑身不少地方肿大。
所有店铺一夜之间全都歇业,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孟家的小院里此时却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三哥,咱们家现在连排水洞都给堵上了,再也没有能容老鼠进出的洞口了。”
阿绵也点头,她正吭哧吭哧将竹席、衣物都铺在院子里,用烧开的艾草水浇透一遍,“而且原来家里也没有虱子呀!”
孟驰坚神色坚毅,犹如大敌当前不动声色的将领,四处点燃艾草熏虫。这几日他都是正午最热的时候,将全身穿得严严实实,连脖子上都围条裤子,不露出一丝皮肤,趁着人少去挑水回来。
孟母从最早的严阵以待到现在也被他折腾得无奈,忍不住笑话起这小儿子来:“原来整日消沉,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倒是比谁都惜命了!”
“娘,此事非同小可……”
“好好好,我不说你。”老太太真是懒得管这等闲事。
乡间人们居住地不算太集中,一直也没传出有人染病。然而城中的消息却一日比一日严峻起来,那家鸡毛店住过的乞丐、仆役、丫鬟,都相继了病!
随后连没住过那家鸡毛店的百姓中,同样陆陆续续出现了病情。
此时还传出了一条消息,宋六嫂鱼羹铺里的有个叫做旺旺的伙计,也起了高烧。
第74章深情女二篇(二十二)
这些事是孟驰坚打水的路上听说的。
庄稼汉们当然不可能每天只躲在家中,依旧是每日都要下田的。否则来年收成不好,一样是种慢性死亡。
不过也不知哪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家家户户都兴起了一股捉鼠的热潮,有不少人家兴起了养只狸奴的念头。
“旺旺怎么会出事呢?铺子早早就关张了啊!”阿绵很担忧,旺旺是她的做活好搭档,就是之前杀鱼片鱼的伙计,“……而且之前我也与旺旺成天待在一块儿呢!”
她有些疑神疑鬼了起来,到了晚上抱着竹枕头要去柴房睡觉:“万一我也得了,到时候传染给了你怎么办?”
反正柴房里有阿豆,还堆着好多好多的干稻草。
孟驰坚从后架住小孩两条胳膊,阿绵的脚在空气中跑动了几下,他看着好玩,又赶忙板起面孔:“都在一块儿这么多天了,要出事早就出事了。”
“还有,别想用这个借口躲避洗澡。”
阿绵的诡计被识破。
实在是乡下洗澡太麻烦了,从烧水开始到洗那长再擦干,没一个时辰是不算完的。从前三四日洗一次大澡,平日里一两天只需擦身洗脚,尚可接受,现在天又不热,却每天都要洗大澡,猪都能被蹭掉两层皮啊!
这是她内心的腹诽,当然是不敢说出口的。
她散下的黑已经留到了腰间,且又黑又密,尾略微打卷,颇有光泽。
孟驰坚说:“我去烧艾草水,你泡一泡就不会生病了。”
阿绵只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