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窈未觉出恶意,冲齐宽一笑:“是啊,多亏菩萨保佑,一路平安。”
单氏母子俩皆噎到。门口骤响起响亮男声:“那你有没有打算京中置産?”
门帘唰唰打得响。
云窈见是齐岚,放下碗筷,起身行礼:“大人。”
单氏看眼外头,天都黑了,不由暗暗嘀咕:黑灯瞎火,这才晓得回来了?
却也站起来帮齐岚摘官帽,嘘寒问暖。
齐岚走近数步,几乎贴着云窈:“那你就没想过在京师买点地和铺面?”
齐岚的算盘打得响,一旦云窈开口有想法,他就说自己京师熟,人脉广,可帮忙代购,然後将她连人带财一并收了。
云窈却觉齐岚身上好大一股男人热气,熏得她想後退,心肝发颤,磕磕巴巴:“我娘丶我娘说等我出嫁以後再说,将来嫁到哪里,就在哪里买庄子,不要先买。”
她感觉齐岚再逼近点,自己就要哭了,终于忍不住後退。
齐岚和单氏飞快对了一眼,云窈娘亲将丧,起码守孝三年。可账面上的亏空,外头借的贷,哪哪都等不了三年。
单氏晓得云窈有个打小订亲的未婚夫,杭州本地人,姓刘,小时候尚玩得好,到十一丶二岁,刘公子却病故了,便问:“你後来又说亲了吗?”
云窈摇头,眼尾泛红。
单氏只好劝慰:“那刘家公子和你欠些缘分,莫太执念了。”
云窈不吭声。
齐岚坐下,用单独的瓷勺舀桂花鱼翅吃:“既然来了家里,就是至亲,我自会护你周全,日後亲事什麽的,都会帮着张罗。”
单氏闻言眉心一跳,默默嚼米。
云窈浑不觉深意,谢过齐岚。
少顷,单氏接口:“你姨父说得对。”她咬重姨父二字,又道,“瞧你这趟带的丫鬟就一个,外头那些糙汉子却有两个,哪有这样本末倒置的?”
云窈愣住,缓缓看向单氏。
单氏似平常拨算盘那般,噼里啪啦就给云窈安排了:“府里马夫不缺,我看那两人年纪也大了,不如遣散回杭。丫鬟这边我再拨一个,叫你遂心省力。”说着便唤,“桂圆!”
出列的正是去府门口接云窈的婢女。
单氏吩咐:“你以後就服侍云姑娘,一定要尽心尽力。”
*
青山隐隐,水月寺。
齐拂己照旧在竹林里弹琴。
月辉一束照于石上,溪水潺潺犹如合奏,他却忆起之前三日合奏的女人。
若黄莺般好听的声音在脑海中重响起,“我明日便要离寺,特地来谢过师兄。”
她应该已经不在寺里了吧?齐拂己缓缓地想。
一首《普庵咒》弹毕,稳稳当当,只有齐拂己自己清楚,当中弹错了一个音。
他板着脸再弹,这回是《色空诀》,音极低沉平缓,似身浸于寒潭中,心若冰清。
这回没有弹错,齐拂己面色稍霁。
他又弹了第三首,亦不错一音,确认彻底摒除杂念後,方才抱琴回房中。
速喜和大安边关门边对望,世子今夜又回晚了。
*
翌日,国公府。
云窈开了紫漆描金山水檀木盒的锁,取出数张银票,等分两份,到大门□□给被遣散的张叔和卢叔。
二家丁接过票子,错愕分唇:“小姐,给这麽多?”
说着往云窈手上退。
云窈手背到身後,不接,笑道:“您二位在我家做了二十年,这些是应得的。”
卢张二人依旧犹豫了会,才鞠躬:“谢谢小姐。”
卢叔抿唇哽咽了下:“那我们……回去了。”
云窈也哽:“一路平安。”
忽觉鼻酸,吸了吸鼻子。
“小姐日後回杭州,一定要告诉我们。”
云窈终忍不住湿了眼眶:“一定。”
她其实不想他们走的,可是现在寄居国公府,她做不了主。云窈一直伫着目送两辆马车调头,走远,眼泪不受控往下掉。
落玉也在旁哭,唯有新来服侍的桂圆劝慰:“小姐,您别哭了,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