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想,她无意,且定了亲,自己在这不高兴什麽?
何必因她和她那些烂事牵动心绪……
齐拂己缓将视线移向车窗,为了避雨,窗关得严实,瞧不见街景,只有豆大雨滴不断敲击的声音,总恍觉车窗要破。
齐拂己瞧着瞧着,心底忽冷哼一声:一辆车雇不起,一把伞不知常备,这样的男人能护她什麽?
马车先抵达魏国公府,早有家丁们拥上来,都举着伞。云窈仍缩于角落,不知道是该自己先下,还是大公子先下,哪种不失礼。齐拂己馀光扫她一眼,先起身下车。
自有人为他遮雨,他没有急着拾级到檐下,就站在马车边,青砖淌水,浸湿皂靴。
女子里落玉先钻出来,踩着脚凳扭身扶云窈:“小姐,小心滑。”
齐拂己眸中暗色一闪而过,他原本打算扶云窈的,算了,从小厮手中夺来一把伞,自撑归家。
云窈双脚沾地眺望时,齐拂己正拾级进角门,留了个背影给她。
云窈默然跟上,甚至忘了同张宗云告别。
张宗云在车厢内挥手,马车越行越远,送他回租赁的宅邸。
“小姐。”落玉追着打伞。
“我自己撑吧。”云窈接过伞柄,雨大风斜,共伞落玉必定湿身,“你也打一把伞。”
她的心思都在自家婢女身上,视线一直追随落玉,不知前方齐拂己听见言语,竟缓移油纸伞,令自己半个左肩露在伞外。
大安驱车去送张宗云,眼下旁的小厮给齐拂己打伞,加之齐拂己做得不露痕迹,小厮过会才惊觉世子左肩尽湿,急忙伸臂举高自己的伞,覆盖到齐拂己伞上,左偏一点:“世子您这都淋湿了!”
声音响亮,云窈听见前瞟一眼,目光在齐拂己湿漉漉的左肩上定了一霎,移开。
她在岔路左拐,和落玉自回木樨小筑。落玉进屋收伞,立马就道:“小姐快把鞋袜脱了,湿的穿久了容易着凉。”
落玉打水取帕,又去翻干净清爽鞋袜。云窈道:“你放着吧,我自己来。”
见云窈裙角亦湿,落玉手放在拉开的抽屉上,问:“小姐要不要把裙子也换了?”
“不用,我待会烤烤就行,你的鞋袜也湿了,快去换了吧。”
落玉便去忙自己的,云窈拖出来她俩私藏的小炉生火。落玉忙完过来接手,二女围炉烤衣裳,落玉突然想起来有从杭州带来的老姜茶,当即沏上一壶。
云窈喝一口,真舒服。落玉更是感慨:“啧——还是咱们杭州的东西好,驱寒发汗,落胃。”
云窈脑中一闪而过齐拂己淋湿的肩膀,捧着杯问:“这姜茶我们带来几罐?”
“有四丶五罐呢。”
“待会你送两罐去大公子那,就说答谢他送我们回来。”云窈指腹摩挲茶杯,大公子的恩情还不完。
“世子那不缺姜茶吧。”落玉心头打鼓,不过老姜丶枸杞丶桂圆和红枣,拿得出手吗?
云窈笑了笑,落玉刚刚还说这是好东西。
她温柔道:“大公子缺不缺是一码事,我们送不送是另一码事,人情心意要到。大公子屡次帮我,再不表示说不过去了。”
落玉点头,言之有理。
一场秋雨未下多久便停,落玉往世子院送茶,她进不去,托付给门房,门房再传小厮,层层传递……
内院,齐拂己淋了雨,衣裳重,心亦沉沉,刚沐浴更衣,从前室回卧房。
“世子。”桌边的速喜抱着厚厚一摞册子,不知是公文还是典籍,“这些都是国公让您过目的。”
齐拂己颔首,坐到桌边。速喜旋即将册子都放到桌上。齐拂己顺手取来最上面那一册,翻开一页,并未看,手搁桌上。
他身上的雪缎又轻又软,整个人却仍觉沉,臂都擡不起来,好像还穿着那一身湿衣裳,既潮又重。
房中还有一世子院管家小吉,即刻向齐拂己汇报起家中衆人动向,齐拂意之前被魏国公禁足,心气不顺复发了喘症,这段日子都在自己院中养病,咳喘不止,尤其夜间加重,难睡整觉。
小吉提了一嘴,齐拂己听着,不知怎地,心里想的却是云窈从来没有打听,也不曾探望齐拂意。
“御医也来瞧过,仍不见好。”
““我待会抽空去看二弟——”
呼——齐拂己话未说完,门开,方才因小厮找出去的大安折返,带进来一阵风。
齐拂己撩眼皮,扫见大安手上抱两白瓷罐,他不以为意,继续吩咐小吉:你继续守口如瓶,莫要叫木樨小筑知晓任何关于二弟的消息。”
齐拂己交代完,起手,准备翻阅书册。大安在旁躬了下身:“世子,这是云姑娘拿给您的老姜茶,说是喝了可以驱散方才沾染的雨湿。”
少顷,齐拂己缓缓旋起唇角,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变轻快。
“去沏一壶。”他笑着下令。
是夜,乌云重来,三更雨打在梧桐树上,一叶叶,一声声。
齐拂己起来便遵照父亲安排,恩荫入仕,授礼部员外郎。
云窈却迟迟不起,天亮了仍在床上迷糊。
“小姐,起床了。”落玉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