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窈垂首,她想回杭州去。
齐拂己低头,盯着云窈发髻,她虽然没有戴白花,但卸去一头珠翠,耳坠子也摘了,只留如云乌鬓。
他冷着心道:“我看朝廷上报,最近南边起了匪患。”
云窈心一紧,擡头:“是南边哪里?”
齐拂己终于等来她主动对视,心中自然千回百转,语气却仍不咸不淡:“宣城丶池州一带。”
那离杭州很近了,云窈咬唇。
齐拂己续道:“暂未剿灭,恐不安全。”
云窈不受控抖了下。
他凝睇着她,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丶深远。
“和我一起回国公府吧。”齐拂己说话时心如桐琴,七弦齐齐震颤,抑不住尾音抖了下。
云窈当然不想回国公府,那里不是她的家,但也不好当面驳斥齐拂己,于是可耻地选择沉默。
齐拂己也没再说话,只看着低头的她,看着那一个乌黑的头顶,一直注视,良久才离去。
云窈照例守到晚上。
天色阴沉,乌云满布,不仅难见月,到亥时一刻左右,更是下起雨,还不小,氤氲湿气伴着响亮雨声,不断涌进佛堂。
轰隆隆——电闪雷鸣,连前边僧人敲木鱼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云窈不由看向远处倚柱打瞌睡的落玉——她还在睡,没有被雷电吵醒。
“云姑娘丶云姑娘。”
铁头唤了两声,她才听见,发现他不知道何时挪到身边。
轰隆——
又一道白光劈进佛堂,照得铁头的脸一瞬煞白。
云窈怔了下,才准备问怎麽了,铁头就用轻低得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问:“云姑娘,我该相信你吗?”
方才卡在喉咙里的话立刻冒出来:“怎麽了?”云窈不解,“何出此言?”
铁头却直直盯着她,眼尾泛红,压低下巴,喉头还滑了下:“你对天发誓,没有害过我家公子。”
她当然不会害他,盼着张宗云好还来不及!
当时听见他深陷囹圄,心急如焚。
“我发誓,有害人之心天打五雷轰。”
别说,云窈起誓完,外头的雷竟然停了。
铁头吞咽一口,往云窈身边挪近些,等外面重响起雷,才几乎附耳道:“我家公子是被人害死的。”
云窈旋即张望,铁头也跟着环视——没事,他刚才已经观察过一遍,没有人注意到他俩。
“公子谨慎,他怕跌跤折骨,雪上添霜,特意命我找了根拐杖。他都是平地上走,上坡也是平坡上去,不会想不开拾级的。”
雷停了,铁头止声。
等了许久都没再响起,云窈紧抿双唇,待雨更大些,打得窗楹噼啪直响,能够遮掩了,她才啓唇:“你继续讲。”
“车翻下崖时,公子没有留意,但我瞧见窗外有一支箭。”
“一支箭?”
铁头点头,睁圆眼一眨不眨:“有人埋伏放暗箭,车才会侧翻。那反诗一定也是同一个人陷害的……”他说着说着,呼吸越来越急促,“我很怕,怕那人还要灭我的口,姑娘能不能救救我?”
云窈也是心跳得剧烈,喘气转身:“我去找大公子——”
“别!”铁头急止,甚至心急失礼,扣住云窈手腕。
为什麽?
云窈心内暗自问完,忽然自己滞住,连心跳都一霎静止,面上先是失神,继而眸子渐暗,却又波光流动,信不敢信。
“防人之心不可无。”铁头睹着云窈变化,低沉道,“那个害公子的人一定在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