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趁这段等待时间,默默在心里演练贺寿的动作和贺词。
“好了,走吧。”
云窈跟随婢女进门。
园中权贵穿梭来往,仿若天上走的白云,却比白云更多。云窈冷不丁跌进一双狼一样的眼睛里。
是齐宽!
明媚阳光里,她情不自禁打寒颤。虽然周围始终有宾客往来,她和齐宽还隔着一段距离,却恍觉饿狼扑食,害怕得落下两滴泪。
“妹妹你来了。”齐拂意瞧见云窈,兴高采烈打招呼。云窈却完全没听见,从他身边擦过。
齐拂意睹着云窈神情,再低头,发现她在发抖。他目送云窈走远,又猛地回头寻刚才云窈瞥的方向——是齐宽。
齐拂意自己腿跛,所以会不由自主留意别人的腿脚。他早上就发现齐宽的腿也莫名瘸了两分。
之前听闻齐宽生病卧床,齐拂意曾去探望,却被拒之门外。他後来留下礼物就走了,也没往心里去。这会却觉出不对劲。
齐拂意邻桌是步仙镝,不由询问:“小太尉,你晓得阿宽最近出了什麽事吗?”
步仙镝是知道夜夜娇的,张口要答,李凝却拦道:“二公子,您和三公子是一家的,理应更清楚,怎麽还来问我俩外人。”
步仙镝却未觉出阻拦意,依旧吐真言:“季平,他不知道也正常,毕竟人是你打的。”
“李少卿打了阿宽?”
“是啊。”步仙镝放下酒杯,凑近齐拂意,“你家三弟私用禁药诱。奸良家子,胆子真是大,在家里就敢干这种事。还好镜明发现及时,拦下救了那姑娘,又将三公子扭送大理寺……”步仙镝悠悠说到这,突然心一沉:那国公府受害的良家子是窈娘!
……
云窈这厢,正向汉阳公主见礼。
三跪九叩,能听见清清楚楚磕汉白玉砖的三个响头:“民女云窈,祝殿下至德延年,鹤寿千岁。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双膝仍跪,双手捧献翡翠镯——她是见过好东西的,但也没见过特别好的东西,只能凭仅有的见识估摸之前听到的礼单,大多价值连城,都比她送的贵。
送翡翠镯是对的。
但云窈也发现,礼单里别人送手镯都成对送,这又令她生出一丝惶恐。
“这花容月貌的姑娘,怎麽从前没见过?”公主旁边雍容华贵的美妇笑问。
“这是二弟那边的亲戚,杭州来的。”公主笑道,“吾就是觉她牙口伶俐,所以留在身边。”
“倒是讨喜。”美妇应和,没再多言,反倒是下手有位夫人多话:“就是身量单薄了些,照杭州话说是不是叫灯草美人儿?”
云窈垂首默听,不敢起身,忽听後面噼里啪啦,叮里哐啷,像是谁掀翻了桌子,接着越来越多人高呼“打起来了”!
云窈身子不敢不动,只扭头回望,差点两眼一抹黑。
齐拂意正同齐宽乱斗,拳拳到位,单氏在旁跪着拉架,齐岚则吼丢人现眼。
云窈再觉身边一阵风,竟是汉阳公主和国公,连带一衆美妇都匆匆往作乱那边去。云窈身子晃动,用手撑地,才勉力没有摔倒。
魏国公命人将胸腹不住起伏的齐拂意带下去:“他母亲过寿,贪杯,喝醉了。”
连带着二房三人也一并消失,正妻冯氏跟着去了,估计是看管。
汉阳公主微微躬身:“小儿今日失礼,让诸位见笑了。”
在场宾客哪个敢真嘲笑,有公主主持,太尉府的齐夫人帮忙维护,风波很快平息,宴会重回热闹。桌椅盘碟茶点都重布置,仿佛什麽也没发生过。
但宾客席间私语,一传十,十传百,陆续知晓国公府二公子和三公子是为一位姨娘的侄女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没人管的云窈已经躲进角落,却仍收到各式各样的目光。
她恍觉是千百道箭矢射来,面上热辣,不敢擡头。
已经够惶恐了,偏还有不上道的贵游子弟走近调笑:“哟,这位就是云姑娘吧?”
“云姑娘,你自己是想和二公子好,还是和三公子好?”
“住嘴。”
云窈好像听见步仙镝低斥了一句,还有其他人在劝“别说了,今日殿下大喜的日子”。
云窈都听不到真切,孤零零杵定,眼泪不受控在眶中打转,羽睫颤动得越来越厉害。
“窈娘喜欢哪个呀?”他们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