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的手,五指通红尤其关节处,心中不忍,轻抚摩挲:“手打红了。”
云窈抽手,剜他一眼。
齐拂己蹲下来,给她拉高衫子,遮蔽身体,可料子被他撕破,一松手又重往下垂,齐拂己再拉,再遮,在领口处系了个结,才勉强不再滑落。
云窈始终瞪着齐拂己,泪如雨下。
他默默垂眼,视线下挪,她悬在外面的两条腿,鞋也掉了一只。他缓缓拾鞋,捉住她的赤足给她穿上,云窈腿动,要挣脱,他稳稳捉住,穿上,而後才起身掏张帕子给她擦泪。
云窈偏头躲避,齐拂己语调没有起伏告知:“新帕子,我没用过。”
云窈眼中仍有厌恶,他改递帕子到她手边,她也不接。齐拂己突然设想,倘若那一夜没有强迫她,循序渐进,那到如今她会不会爱上他呢?
下一刹他就心一横。没有假如,往事不可追,亦无法回头。
齐拂己绷着脸离开偏殿,之後三日皆未再来。
他如常起居,上朝,在金殿内接见外邦使臣,在书房内同朝臣议政。登台祭祀,温文尔雅,矜贵疏离。
突然天上下起暴雨,难免有朝臣变色,内侍急急给齐拂己打伞,齐拂己却似未被雨淋湿,依旧从容平静完成仪式。
骤雨来得及去得也快,不一会重新放晴。
大安原先跟随齐拂己回御书房,中途得知使节要来再次拜见,他离开齐拂己去接引,路上见着前面四丶五的礼部大臣一道往宫外走。
大安怕碰上客套,放慢脚步,哪知偷听到一嘴。
“如此大雨,陛下却仍从容,真是君王威仪。”
“主要是陛下心平气和,先前在咱们礼部的时候就是这样。”
“你们同陛下结识还短,我认识陛下十年了,他一直这般温和,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没变过。”
大安耳朵偷听,眼睛却不自觉望向途经的池苑御湖,陛下在旁人面前,的确就像这湖水,波澜不惊,一平如镜,和善也好,矜贵也罢,还始终带点疏离淡漠,可望不可即。
没有任何改变。
陛下只有云娘娘面前才会性情大变,旁人瞧见的是湖面,唯独云娘娘见着的是湖底,什麽虾蟹王八丶淤泥藕节,黑的暗的甚至是沉尸,陛下都统统给云娘娘瞧见,也只愿给她瞧见。
大安长吁口气,连他这个木鱼脑袋都看透了,陛下离不开云娘娘。
大安到了麟德殿,与使节见礼,引去御书房。齐拂己端坐圈椅,与使节对谈。半个时辰後,使节离去,齐拂己仍未挪身,大安就隐隐觉出不对劲了。
他还嗅到了不对劲的根源——陛下三天没见云娘娘了。
大安大着胆子窥视,发现皇帝虽然面色平静,但手指捏着桌沿,指节已经用力到发白。
唉,大安在心底叹口气,他是听说了,陛下和云娘娘又闹了吵了。
如何破局?
依着习惯,应该会是陛下主动放低身段,去哄一哄……
“大安。”齐拂己突然唤。
“臣在。”大安忙上前,对上皇帝铁青的脸,先是一愣,继而心中发颤。
“传召大理寺卿。”齐拂己冷声下令。
大安思及李凝,又傻了下,待真传来大理寺卿,皇帝打听的不是李凝,而是齐宽和从前金凤阁逼良为娼的案子。
都是些猴年马月的旧事了!
皇帝着大理寺翻查旧物,又命速喜暗地寻访,花了两日,弄来一瓶金凤阁的夜夜娇,据说这种禁药入水既化,女子服食後任是玉女尼姑也动情。
大安心惊肉跳,七上八下,再窥视皇帝,见其手紧攥着盛禁药的玉瓶,脸上已不能仅用铁青来形容,而是骇人。
齐拂己攥着瓶子往偏殿走,脚步果决坚毅——他是天子,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卑躬屈膝,他却要在云窈面前摇尾乞怜。
还乞不到怜。
那就互相怨恨下去吧,抵死痴缠!
齐拂己紧抿双唇,绷着两颊,推开偏殿大门。
云窈正坐在桌边,听见响动,回头望来,与他四目对上那一刻漂亮的眼睛旋即张大,瞪他。
对,就是要这样怨恨,齐拂己心底有个小人在叫嚣,既激动又绝望,他没法放她走,所以只能这样。
齐拂己握着玉瓶,一步步走向云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