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受地摁了摁额角,心中却明白这事怨不得楚慕,楚慕又不知道屋内点了燃情香,是她自己腆着脸求欢……
这般想着,骊欢脑海中又诡异地浮起一丝迷惑:燃情香当真这般厉害麽?
楚慕内功浑厚丶武艺高强,血狼子那种剧毒他都能一眼看破,一点下九流的迷香,他会闻不出异常?
骊欢眸光微沉,慢慢地转脸看向楚慕。
两人目光相触,楚慕玉面寒光闪烁,几乎瞬息间扯唇苦笑一下,惭声道:“初初,你别怨恨我行吗?”
“你知我一向处事警觉,昨日晌午一踏进屋子,我就该察觉气味不对劲。”
“可当时你突然扑进我怀里,搂着我的腰不准我走……我看着你,心头一乱,一时什麽都顾不得了。”
“其实但凡动念头琢磨琢磨,我也该明白有香药作祟,可我此前偏偏从未见过燃情香,心头一时松懈,又以为是你原谅我了……抱歉初初,你不明白,我以为你原谅我,我有多麽开心。”
楚慕的声音越说越低,骊欢自然也没什麽好追问的,目光落回远处甲板上,孩子们嬉戏玩闹的身影像一只只跳跃的小麻雀。
楚慕眼底幽光凛冽,袖下紧攥的拳头悄无声息地松开,轻轻擡手拂过骊欢鬓边柔长的发丝。
骊欢没有动弹,他便顺着骊欢的目光望出去。孩子们飘在风中的清笑声传至耳畔,他面上难得露出一丝动容:“初初,我们以後也会有自己的小孩。”
“男孩女孩都好,我会保护她。”
“我会永远只喜欢你们,将九州列国最好丶最尊贵的一切都捧到你们面前。”
“……”
骊欢抿紧唇瓣,眸光又是一颤,像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忍不住擡脸打量楚慕:“慕哥哥,你认真的?”
没等楚慕接话,骊欢唇畔衔起一抹古怪的微笑,偏头打量道:“我这辈子还有可能拥有孩子麽?”
她声音那麽轻快丶那麽戏谑,没有半点咄咄逼人:“咱们在太子府那两年,每回行房後,你逼着我喝的坐胎药到底是什麽,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思绪轰然一炸——
似隆冬腊月的风雪猛地窜入心头,楚慕背脊僵直,面色陡变,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寒自脊柱蔓延全身。
骊欢知他反应过来了,无聊地撇了撇唇,半倾着身子趴到窗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那是避子汤呀——
在太子府的无数日子,她以为自己是楚慕心尖儿的宝贝,每每楚慕派人端坐胎药给她,她都会毫不迟疑地饮下去。
那药汁又黑又浓丶苦涩难当,每回喝完小腹都会热辣辣地绞痛。她身子差,底子也不好,只当是自己的体质与药汁相冲的缘故。
她也曾与楚慕抱怨,楚慕断言汤药不会有差错,她害怕楚慕嫌弃她娇气丶又害怕自己无法为楚慕诞下孩子,便稀里糊涂喝了两年。
现今想想,楚慕心里那麽忌惮骊家,当时又那麽瞧不上她,怎麽可能愿意和她有子嗣呢?
那一定就是避子汤啊。
当初两年多都未曾察觉的真相,如今无人指点,就这麽血淋淋地在她心头摊开。
骊欢脑袋枕在手臂上,卷翘的长睫垂落两片暗影,眼底有沉沉雾色,好半晌却只淡悠悠地叹了口气。
屋内一时死寂,远天残阳消隐,霞色愈浓。灼灼红霞伴着晚风拂进窗棂,吹得女子长发飘摇若舞。
三千青丝揉在晚风里,如江面粼粼水波跃动着一簇簇灿金的光芒,当真好看极了。
楚慕伸手拨开骊欢的发丝,眼瞧着指尖要触到骊欢柔嫩的面颊,却如泄力般缓缓缩回去。
“对不起,初初。”
他面色极差,垂眸哑声重复着:“对不起。”
他与骊欢在太子府的两年,他给骊欢喝的的确是避子药。药效极强,可伤根基。
骊氏一族家大势大,为防止骊欢父亲动了去父留子的心思,他绝不能让骊欢受孕。
两年避子汤,他下药时,嘱咐心腹大夫不可让骊欢有所察觉;却从来不曾嘱咐过大夫,用药时不可伤了骊欢的身子。
骊欢是他的女人,他喜不喜欢,她这辈子都是他的女人。
他不想要她的孩子,她就没必要会生,难不成留着肚子给别的男人生?
他当时没考虑太多——
那两年日夜相伴,骊欢偶尔揪着他的衣袖撒娇,说喝了坐胎药肚子会不舒服,说她不想那麽早要小宝宝,怯怯地问他不喝可以麽?
他当时怎麽回答的?
坐胎药不会有纰漏。
他几乎没有再劝别的话,只用希冀的眼神看着骊欢,骊欢便立刻缴械投降。
长达两年的寒凉药性,骊欢本就体弱,没再落下旁的病根已是大幸,怎麽可能还有子嗣缘?
江风清寒,楚慕望着女子笼在霞霭中的纤瘦身影,肤色白得近乎透明,明明近在咫尺,又似隔着万里之遥。
胸腔内气血翻涌,他喉头一阵腥甜,强压着逼回涌上喉头的鲜血。
“此次从庐川城回京,我会为你找天底下最好的大夫——”
他语气涩然,骊欢淡淡地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