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徐徐,姜瑜哄了杜青睡着,出了门去,却看到杜德站在廊下看月,今日难得聚在一起,自然不会很快散席,姜峰又开了两坛金华酒,喝到了半夜。
姜瑜一靠近就闻到了杜德身上的酒味,杜德赧然的说道,“别是熏到妹妹了。”
“还在喝?”
姜瑜顺着杜德的目光看去,见厅堂里还是杯觥交错,就知道今日父亲很高兴,这酒席也没有散。
夜里风吹来,倒也有了几分凉意,杜德就清醒了几分,他问道,“阿瑜,大哥还是在翰林院?”
姜瑜点了点头,其实也明白杜德意思,按道理像杜颢玉这般文采斐然的状元郎,早就应该是封了实职才是。
“你知道你大哥,倒是不喜欢那些逢迎的事情。”
杜德露出一抹苦笑来,他自己从小就勤勤恳恳的,不曾怠慢过一天,却始终不如大哥,大哥说要考,真就考上了,还中了状元郎,可把祖父和父亲喜的不行。
但是他自己又似乎不甚在意这些,好似考个状元郎不过是玩一般。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姜瑜就准备回去了,结果刚转身却听到後面的杜德突然开口说道,“阿瑜,你知道大哥前头娘子的事情吧?”
姜瑜诧异问道,“你说的那位赵氏?”
杜德点头,说道,“这件事本直接告诉大哥才是,但是我实在空闲,烦劳阿瑜转告大哥一声,说是西边白雀山有了孩子的消息。”
当初杜颢玉就是在白雀山和赵氏走丢的。
姜瑜道,“你不去京城看看表哥,真就这般抽不开身?”随即又道,“这件事倒是想来十分的要紧,我回去跟你大表哥说。”
两个人走出了游廊,月光撒在姜瑜的身上,带出温柔的光晕来,姜瑜肤色如同珍珠一般莹润白皙,侧脸秀美如画,叫杜德忍不住暗暗的看了好几眼,心中忍不住叹气,从小他就知道家里是属意把阿瑜嫁给大哥的,所以纵使他心中不甘,却也把那一点旖旎的心思深埋在心底。
再後来娶妻生子,倒是在无机会了。
只要阿瑜和大哥日子过的和顺……月光映出姜瑜从容的面色来,忽然间,杜德就想到一个可能,他十分的吃惊,停下脚步来,说道,“阿瑜,你怎麽能这般大度?”
其实杜德在告诉姜瑜之前一直都有些踌躇,倒不是他不能写信给哥哥,也不是抽不出空来,而是总觉得这件事应该告知姜瑜才是,这才借口没空直接口述了过来。
他预想过姜瑜会有些吃味,但是他也知道姜瑜的性情,不是那不容人的,更不要说那赵氏早就死了,这会儿来的是孩子的消息,倒也影想不了什麽。
但是他没想到姜瑜这般从容,淡定好像是根本不在乎杜颢玉一般。
姜瑜笑着说道,“莫要担心,我嫁给表哥之前就知道赵氏的事情。”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邦邦的,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杜德微微蹙眉,似乎有话要说,最後却是咽了下去。
姜瑜回到了屋内,杜青睡的酣然,小脸蛋红扑扑的,姜瑜拿了一把扇子过来给她打扇子,思绪却是飘到了外面去,刚才杜德的神态太过明显了,明显的她都猜到了他後面没有说的话。
第二天早上起了个大早,姜瑜就跟着母亲去了新宅子里,正是在大同城的东边,是个三进的宅子,之前的主家是个做南北丝绸生意的,前几年把银子都放到了海船上,结果那船出了事没回来,导致血本无归,只能变卖家中産业。
不过做生意总是起起伏伏的,想着以後还能起来,想要结善缘,对着杜氏倒也是客客气气的,姜峰也是个父母官。
“四千两,不能再少了,夫人您看这院子里的太湖石可是我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运来的,光是这颗石头就不少银子了,您买这这宅子只赚不赔。”
这倒也是实话,这宅子修的处处精致,四千两确实不贵了。
姜瑜陪着母亲交了银子,又去衙门报备,拿了房契这就算是结束了,知道如何迅捷到底忙了一整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杜氏十分的满意这宅子,舒了一口气,对着姜瑜说道,“总算是安定了下来,要说还有什麽叫我忧心……”
窗下放着一张天青色锦缎的卧榻,夕阳西下,馀光从窗口投射进来,照在屋内,如梦似幻的,像是一副温馨的旧画。
杜氏拉着姜瑜坐在了卧榻上,“你和颢玉什麽时候再生一个?”
姜瑜愣住,杜氏又说道,“青儿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要有个伴儿不是?而且旁人以後都有兄弟撑腰,她却是一个人,娘想想就是心疼。”
丫鬟端了茶点过来,除了姜瑜爱喝的茶,还有蜜饯,干果,杜氏抓了一把松子,塞到了姜瑜的手上,说道,“你小时候就爱吃这个。”
“青儿也爱吃这个。”
杜氏提起杜青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笑意。
晚上姜瑜哄着女儿睡觉,见她半天都没有睡意,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床头,又或者看看姜瑜,似乎有话要说,姜瑜无奈笑道,“说吧,你有什麽事儿?”
“娘,祖母让我跟你要个弟弟。”
姜瑜无奈,没想到母亲居然说动了孩子,随口问道,“那你想要弟弟吗?”
杜青却说道,“女儿看隔壁李婶,怀着身孕的时候尤为吃力,不想让娘这般辛劳。”姜瑜这才记起来,当初隔壁的妇人有身孕的时候,孕吐的厉害,都是叫杜青撞见,让她一直记在了心底。
“那时候你才二岁,倒也记得清楚。”
杜青一向聪慧,倒也不是夸张了。
好一会儿,杜青睡了过去,姜瑜却是有些难以入眠,她起身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姣姣明月,心里却是想着,恐怕她和杜颢玉没有圆房的事情,大概是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