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有了打算,何故还要问我?”
黄葭一怔,蓦然笑道:“漕台是怪我擅作主张?”
他没有回答,屋中忽地没有了声音。
门外大雪已连成片,黑云遮天。
风起了,雪声簌簌,一下一下打着窗户。
半晌,他放下书,忽然开口:“不怪你,还应谢你,是你丶让这件事变回了本来的面目。”
不同与往日深不见底的温和,他此刻的声线柔如春日细雨,悄无声息地落入人的心底。
黄葭不由一怔。
一擡头,才发觉陆东楼正静静地注视她。
白雪波涛起伏间,乍然传来一声鸟啼,清脆悦耳。
天地间仿佛静了一瞬。
“黄姑娘。”一个声音从背後响起,黄葭还未回过神。
身後,林怀璧走过来,今日她已经摘掉了脸上的面纱,风寒痊愈,脸色红润如常,相形之下,反倒是黄葭一脸病容。
黄葭自知这会儿跑开无异于掩耳盗铃,也便转过身来,挤出一个笑容。
“当日我便觉得你有些不寻常,哪有胭脂铺的老板不涂胭脂的。”林怀璧的声音清脆如银铃,比那日在船上唱曲的嗓子清亮许多。
黄葭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陈将军已经在帮我寻父母下落了,想来是你同他提了此事,我要多谢你。”林怀璧拉起她的手,才发觉她的手冷极了。
林怀璧的目光扫过黄葭的脸,又垂眸,目光下移,见她腰间悬着一把鲁班尺。
长尺经风,啸鸣之声格外奇异。
林怀璧擡起头,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
黄葭未注意到她的举动,只思忖着,她只与汛兵营副将提过帮她寻亲之事,当时还被回绝了,难道是副将将此事告知了陈九韶?
想到这里,她有些心虚,不敢看林怀壁的脸,只道:“寻人不是我出力,要谢还是谢他去吧。”
林怀璧脸上笑容却不变,语气谦和有礼,“陈将军那边我已送了一盒酥饼过去,今早请人买了糖酪,官驿的竈房要再过半个时辰才开饭,你这麽早起来,还未吃上什麽吧。”
黄葭点了点头,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她再推拒便有些不近人情了。
假山石亭阁楼边,柳树已残败,惟有几株腊梅亭亭,风动之时,香气扑鼻。
细枝摇落,残红坠地。
林怀璧让人落了门帐,阁楼四面的灯点起。
长随将酥酪摆上桌案,明晃晃的光下,白玉碗里的糖蒸酥酪冒着甜丝丝的热气。
林怀璧拂裙慢慢坐下,“再过几日就要回江北了,我虽在江北待过,却不曾到过淮安,不知到了那边会被安置在何处。”
黄葭拿调羹舀起酥酪,低头进食,“部院每年的进项够养几千号人了,总之,不可能亏待你。”
林怀璧面带笑意,语气亲切,“黄姑娘,你口音是福建的,怎的会去淮安做工?”
“自是哪里有钱,往哪儿去。”黄葭随口道。
她低着头,一口气吃了两碗,昏迷这两日滴水未进,昨夜只吃了一碗稀饭,天黑之後竈房也不开火,她想自己动手,无奈身子动弹不得。
若当夜没有巡夜的人听到动静进来,依照部院这些人看囚犯的架势,她十有八九能饿死在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