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船厂迷踪“是有意为之,还是我多心了……
何工首面色阴沉,一言不发扭头便走。
此事没有摊在明面上,一衆船工首却也看明白了三分,目光不约而同地在黄葭与何埙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黄葭沉默片刻,追了上去。
天色昏昏,细雨丝丝入扣。
何埙脚步很快,已经迈过了二门,她追过去,只见他走在大门与二门之间的小穿堂上。
细雨蒙蒙落,穿堂上悬着的红灯笼摇曳不止。
底下,书办丶工匠人来人往,这会儿船厂快要放班,一个个都行色匆匆。
“何工首就这麽走了?”
何埙脚步一顿,回过头,只见黄葭跨上几层长阶,停在穿堂的中间。
风伴着细雨,湿漉漉的地面映出灯笼的红光。
黄葭靠在一边的朱漆柱子上,身侧雨雾蒙蒙一片,形容散漫间,透着轻蔑。
往来的人脚步放慢,不由地把目光投向两人。
何埙忽觉自己逃得可笑,明明他才是那个占理的,凭什麽怕一个小小船工?
他大步走过去,声音沉沉,“先前若不是康元礼袒护你,你以为掀瓦的事情能这麽快过去?”
“原来在何工首心里,黄某就是这样的人。”
黄葭故作悲切,“先前那日分明是风大落瓦,又值夜间,巡夜的人也未必看得清楚,何工首竟如此信不过我,仅凭三言两语便要定我的罪?”
何埙只瞪眼看着她,脸上青筋爆起,“你别得意!我收拾不了你,自有旁人来收拾你。你已得罪了钦差大人,如今他没工夫来料理,往後自有你好果子吃!”
他拂袖便走,不料黄葭一把拽住他的袖子。
何埙挣扎着回过头,冷风刮着侧脸,只见她眉头一蹙,脸上神情蓦然一变,声音冷如潮水。“别老拿钦差说事,离了钦差丶你还会说话麽!”
何埙使劲地往里拽袖子,可他四体不勤,竟被黄葭这个干体力活的压制得死死的。
往来衆人的目光一个劲儿地瞥过来。
黄葭恍若未觉,只冷冷地逼视着他,“我懒得跟你玩这种猫捉耗子的把戏,也奉劝你把心思用在正路上。”
她手心一松,何埙猛地拽开袖子,怒目圆睁,“少来这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不过是背靠部院,要不然,谁会请你来督船!”
黄葭冷冷地看着他,懒得争辩。
何埙只以为她怕了,冷笑道:“像你这种不食五谷的人,没了部院,又有什麽地方能容你!”
说完,他长袖一挥,转身向穿堂尽头走去。
黄葭举步向前,又忽地愣在原地,霎时间,心头涌起一股茫茫的落空感。
不食五谷?
原来这叫不食五谷?
她沉下一口气,不由地攥紧五指。
很快到了夜间。
狂风大作,天色昏沉,雨点子密密麻麻落下,整座船厂都静默在喧嚣之中。
二门的屋里,蜡烛点了三两根。
黄葭打了个哈欠,站在木板上,一手鲁班尺,一手墨盘,照常对新竣工的船复核一遍尺度。
两侧蜡烛光芒照过,在地上浇出点点鎏金。
她俯身站在船前,半晌,才发觉一个长长的影子落在脚下。
黄葭愣了一下,只见一个穿着褐色氅衣的人站在门外,他肩上沾着雨雾,寒光熠熠,像是已经盯着屋子里头看了许久。
康厂官?
她认出了人,却有些诧异,康元礼甚少来厂房找她,今夜亲自过来,应当是有要事交代。
她思量片刻,放下墨盘和鲁班尺,快步走出去。
灯影斑驳,落在庭中,康元礼提着一只白方灯笼立在檐下。
“您怎麽过来了?”黄葭走到他面前。
康元礼见了她,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今夜吃得有些撑,便出来走动走动,消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