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风惊鹿散淮安城冒着热气的酒盏握在手……
“十三舵的盐铁生意,是何时撤出江北的?”黄葭坐在灯火下,神情晦暗不明。
邵练瞥了她一眼,“前年。”
“先前的交易一贯放在什麽地方?”
“没有固定的地点,”她嘴唇微抿,有些不耐,“从盐城沿着运河一路北上,到喻口镇,走陆路北上,到羊寨乡,再顺着黄河入海口向东,之後的去向,要看是谁来取货。”
黄葭目光一沉,盐城在淮安府东南,而洪泽湖位于西南,相去甚远,这麽说来,洪泽酒楼与盐铁买卖应当是不沾边的,但想陆东楼那般提醒,她还是问了一句,“十三舵买下洪泽酒楼,是为了做什麽?”
邵练深吸一口气,眉心一跳一跳,黄葭以劫囚为由请她议事,现下言语又绕过劫囚不谈了,“东拉西扯,你到底想说什麽?”
黄葭垂眸,喝了一口茶,“我怀疑,江北十三舵中,有人背着我们走私盐铁。”
话音一落,堂下两人面面相觑。
盐铁这样的大宗生意,早就撤离了江北,接手的人也都是十三舵中的元老,如果有人中饱私囊,将消息泄露,必是江北十三舵性命攸关的大事。
“舵主,这样的玩笑可不能开。”崔平与邵练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黄葭软下语调,看向二人,“我也只是怀疑。”
崔平正色道:“洪泽酒楼是方圆十里之内,除去几座镇河塔之外,最高的地方。站在六楼上,可以俯瞰整个洪泽湖沿岸的卫所换防,买下这家酒楼,就是这个缘故。”
“没有别的用处?”
崔平茫然地摇了摇头。
邵练坐在一边,似乎想到了什麽,神情微变。
“我从河工那边得了一个消息,说洪泽酒楼有走私铁矿的散商往来,”黄葭仰面叹了一口气,又看向崔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到底是十三舵名下的地方,也不能让蛇虫鼠蚁都混进来。”
崔平点了点头,“此事,卑职会去查证。”
……
斜风细雨,乱愁如织。
黄葭从医馆走出来,天边的雨下大了,无穷无尽一般冲刷着街边的楼台,她牵着马,背着包袱,走在乌头镇的主街上,雨天路滑,身侧三两行人也走得很慢。
打马走过东巷白石桥时,四围行人更少了,她想到前面就是洪泽酒楼,便不觉多看了一眼。
今日的洪泽酒楼大不一样,楼前站着两个丫鬟打扮的人,即便是丫鬟,身上绸缎的光泽也教人瞩目。
她牵着马,刚要擦肩而过,只听其中一人忽然开口。
“是黄船工麽?”
黄葭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一眼,她并不认得这人。
那丫鬟眉开眼笑,“您终于来了,我家小姐久候不至,正心焦呢。”
黄葭眉头微蹙,“你家小姐是……”
“您上楼便知道了,”她笑吟吟道:“她与您多年不见,前日到了江北,正念叨着要同您吃顿便饭,好好叙旧呢。”
前日到江北……
黄葭想到了王仲贵口中的“阿姊”,其人在宫廷当了十数年女官,近日从顺天府出来,返乡省亲。
“是王家阿姊?”
“正是。”丫鬟笑了笑。
黄葭面色微沉,那位阿姊比她大了八岁,其人又是十三岁进宫,是故两人没有多少交集,也就谈不上叙旧。
既谈不上叙旧,她忽然请客吃饭,想必另有所图……
“宴饮都已安排了,您快移步吧。”一位丫鬟从黄葭手里牵过缰绳,把马牵去後院,另一人则劝她快快上楼。
黄葭没再说什麽。
二楼雅间里,靠窗摆着一方桌案,四面点灯焚香,气味幽远。
王凝仪坐在主座上,上身是天水碧牡丹纹袄,下身褐色长裙,她听着外头的脚步声渐近,吩咐长随倒酒。
黄葭走进门,便见她起身相迎,“妹妹来了。”
黄葭笑了笑,“空手而来,实在惭愧。”
“妹妹客气了,”王凝仪落座,举起桌上盏子一饮而尽,语气平易近人,“我久在禁中,家中父母皆不得赡养,而今家父年纪大了,难免力不从心,有些事,烦劳妹妹多帮衬着。”
“哪里哪里,王叔老当益壮,我这点帮衬又算得了什麽。”黄葭喝了酒,脸色未改,她早料到是清江厂有事,但能劳动王凝仪亲自来请她,恐不是寻常事务那麽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