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入口的梯子下去,接着就是一股腐烂的臭气,熏得她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黄葭估计那打翻的桐油就在这里,便没有走下去,只站在梯子上,将灯笼向下照去。
红灯笼带出一片猩红可怖的光芒,倒下的桐油桶就在梯子下面,桶边一片漆黑,她擡了擡灯笼,照旧什麽都看不清。
黄葭微微蹙眉,走下几阶梯子,擡脚踹开木桶。
那木桶咕噜咕噜地滚到一边。
里面掉出一个流血的头颅!
她登时愣在原地。
大船微微晃动,耳畔潮声起起落落,听着潺潺的水声,黄葭平复了心绪。
看来是有人在舱里行凶,然後故意踢倒了装桐油的桶子,用桐油的气味掩盖尸体的腐烂味道和血腥气。
黄葭下了梯子,打着灯笼在暗舱四面走,在东南角照出一具尸体。
身长三尺,看来是个小孩。
她又四面找了找,发现只有这一具尸首,不由吐出一口浊气。
只是长时间的紧张过後,那股腐烂的臭气又钻入鼻腔,黄葭匆忙走上梯子,盖住木门,捂着胸口干呕,却什麽都吐不出来。
她有些难受地走出底仓,神情恍惚地坐在甲板上。
擡起头,天际漆黑一片。
夜幕时分,全城宵禁,海上安静得只有风声与潮声。
黄葭坐了片刻,这船上有命案,可她不会验尸,死去的人到底与漕粮盗案有无关联,她究竟该如何回去上报。
来这一趟,似乎全无收获。
她这样想着,刚要站起,船板忽然一震,後舱响起一阵脚步声。
黄葭目光警惕,拿着灯笼向後面走去,她背後的冷汗经风一吹,凉了一大片。
黄葭的身影没入黑暗中,但见眼前一道银芒闪过,是那人手中的一把刀。
她刚要退後,长刀已经架在了脖颈上。
“你是何人?”这话音掷地有声,带着危险的意味。
黄葭的右手向袖中一缩,掏那块木牌,那人却先一步亮出腰牌,“我乃杭州卫指挥佥事薛孟归,夜中宵禁,拒捕抵抗者,当即斩杀!”
火红的光照出他的半边脸,一张硬朗的脸,与他的声音很是相衬。
黄葭瞥了他一眼,掏出木牌递过去,“漕运理刑司。”
薛孟归拿了木牌,正反面翻看,确认木牌上拓的是漕运部院的大印。
他瞳孔微缩,又看了她一眼,轻咳了一声,“来查案的?”
“正是。薛统领,您怎麽在此?”黄葭见他没有二话,声音已变得很平静。
薛孟归轻咳了一声,“巡夜到此,打扰了。”
黄葭静静地注视他,沉默不语。若是巡夜,为什麽不穿官服,看他这个样子倒像是私自前来。
无奈人生地不熟,她也不好多言,只拱手一礼,“统领辛苦了。”
“为朝廷办事,没什麽苦不苦的。”他的语气柔和下来。
黄葭擡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听闻漕粮上船当夜,正是薛统领当值,统领可曾发觉什麽异样?”
“说来惭愧,当夜并未见着歹人。”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麽情绪。
黄葭扫过他的脸,叹息一声,“看来今夜真是一无所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