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漏雨声声入夜来她打了个哈欠,拥出扛……
天明雨消,层云叠叠。
昨夜蓄着的雨水从屋檐漏下,地上还是一片水意泠泠,亮得刺眼。
库房檐上,十多片瓦早被人在夜里揭下,空出一个大窟窿。
夜雨屋漏,下落不止,仓库里的樟木被淋得湿透,散出一股潮气,砖地上铺的那层防潮的茅草也已经湿黄一片。
工匠从库房搬出樟木,过二门,置在大门庭中撘的棚子下。
雨未落,天地却沉沉一片暗色,四围屋里都掌着灯火,一派通明。
彼时大门二门皆开,一群人进进出出,沉重的樟木“砰”的一声,被放倒在棚下,铺起尘灰蒙蒙。
康元礼站在中庭,脚下一个个人影飞快地流动,他望着从仓库里漫出来一派水色,眼眸微深。
身後,何埙正带着人大步走进来,他脚步沉重,脚下青石地砖都被他跺得震动,来来往往的工匠见了他,都避到两边走。
康元礼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谁干的!”何埙驻足,面色铁青,直瞪着康元礼。
康厂官深吸一口气,“这几日雨下频仍,瓦松了也是常事。”
何埙冷哼一声,“一下子飞了十几片瓦,这仓库还是几年前翻新的,怎会有这样的事?我看,不是天灾,就是人祸!”
他话音刚落,两位千户拔刀而起,数十士卒将周围工匠包围住。
官刀铮鸣声不断,湿漉漉的砖地上映出一道道寒芒。
见了这一幕,庭中的工匠都不由噤声,放下手中的活,束手站着。
何埙一个眼神扫过去,只见衆人脸色颓然,“昨夜可曾看到什麽行迹可疑的人来过仓库,一一呈报上来,本工首重重有赏!”
话音刚落,庭中一片静穆。
康元礼望着那官刀的刃口,一声不吭。
工匠中忽有一个声音冒出,“昨夜亥时值夜,黄……黄督工仿佛来过。”
康元礼一惊,看向他,“你真看见了?”
那个声音慌忙“嗯”了一下。
一旁的何埙气得浑身发抖,这个黄隽白明摆着处处要与他作对,他早该有所提防!
何埙眼眸中划过一道厉芒,猛地看向康工首,“她人呢?”
康元礼正色道:“一早派人去看过了,值房里没人……”
“值房?”
“黄船工自入了船厂,便从竈房要了一床被子铺地,每夜就睡在原先那个秦忠的值房里,再没回过官驿。”康元礼耐心地解释。
何埙不想听这些,“官驿呢?”
康工首赔着笑,“已经派人过去看了,兴许这会儿就有消息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书办从二门外跑进中庭,只见庭中站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千户持刀在侧,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那书办忙後退几步。
康元礼连忙把他叫住,“人呢!”
书办慌乱地拱手一礼,“官……官驿也不见人。”
何埙气急败坏,眼眸猩红,大步走过去,一把抓起那个书办的衣襟,“干了好事,她跑得倒快……”
书办瞳孔一缩,脸色刷白。
“何工首息怒。”
康元礼在一旁劝慰,“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修缮官船之事,如今樟木遇水不能用,等晒干之後恐怕也来不及,不如且按照黄隽白的图纸动工,早日竣工,总比交不了差要好。”
何埙眉毛竖起,狠狠剜了他一眼,“你昨夜为何不派人守在她门外,把人看住?”
康元礼面色凝重,“谁能想到她发完脾气就上房揭瓦,手脚太快,她又住在船厂,哪里能防得住。”
何埙冷哼一声,“如今的图纸是本工首亲自定下,钦差大人也早有吩咐,按照她的意思去动工,大人若是怪罪下来,你我吃罪得起?”
康元礼面上带笑,语气恳切,“你这样想,倘若这官船是由黄船工一手督工,又是她一手画的图纸,钦差大人执意追究,那你也只管向上回那样,把这件事推给她。说到底,都是她要闹,您也拦不住。”
“你说得轻巧!”他轻嗤一声,“钦差大人若是问罪,我上哪儿找人?”
“何工首莫急。”
康元礼笑了笑,“如今北上南下河防戒严,她要从内河走,河防的汛兵营就会把她拦住,从海上走,那她也得先找一条海船。所以眼下,她八成是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
大风扬帆,远望波澜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