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万没想到,给他定的竟然是通奸罪……
“依照《大明律·刑律》,犯奸者,杖八十。”
杨育宽耳边嗡嗡作响,後面要紧的罪证反倒听不进去了。
赵世卿看着他单薄背影,开始念最後的刑名,“念其为朝廷效力多年,现杖责八十,革职留任,其馀待工部问责。”
“焦郁娘,本案主犯,家産尽数罚没,徒三千里。”
罪名一定,焦郁娘神色如常,仿佛早已猜到是这个结果。
归根到底,案子能不能查清又有什麽要紧,即便查出来了,丢失的漕粮也不一定能追回,朝廷查案不是为了弄明白整件事情,而是为了填补丢失漕粮的空子。
自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变”以来,军饷压力持续增加,此番运去西北的漕粮丢失四成,衆人聚集浙江,讨论的无非是,此事由谁买账?
利字当头,谈“真相”二字都稍显幼稚。
焦郁娘的家财是一块明晃晃的肥肉,对衙门而言,与其费尽心力的查什麽贼人,不如罚没産业来得实惠。
今日这个结果正是衆人商议後的办法,巡抚衙门与部院各退一步,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杨育宽心中惶惶,嘴唇颤抖地想要申辩,又低下头。
赵世卿淡淡地瞥过两人,对一旁的书办吩咐:“给他们签字,画押。”
说完这句话,他靠着椅背,拿起了茶盏,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杨育宽身上。
焦郁娘拿起毛笔,脸上无悲无喜,她受了刑,手不住的颤抖,勉强写了字,画押。
杨育宽埋下脸,心中涌动着无限苦闷,他呆滞片刻,眼眸中涌出怒火。
“我不签,拿走!”
“咚”的一声,笔墨打翻在地。
大理石砖上一片乌黑,黑得发亮。
衆人一惊,今日特地为保他定的刑罚,没想到他会拒不认罪。
臬司衙门各级官吏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四围一时骚动。
“杨育宽……你丶你可想明白了?”程隆有些诧异地看过来。
只见杨育宽神情肃然,跪倒在那里,仿佛要英勇就义一般。
陆东楼眸光一暗,忍不住轻嗤一声。
赵世卿已经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嘴角却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他大步走下堂,盯着堂下的人,袖袍一扬,“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
一系列变化来得太快,衆人反应过来,直起身子,只看着杨育宽被几个狱卒叉出去。
衙役扼住他的喉咙,他一声都发不出来。
“轰隆隆!”
大雨朦胧,老树上的叶子摇摇欲坠。
陆东楼从二门中走出来,陈九韶已经等了多时。
“漕台,黄姑娘昨夜摔下山路,掉入湖中,衙门的差役已经寻了大半夜,一无所获,天这麽冷,只怕是……”
陈九韶说到这里又有些犹豫,擡起头,才发觉陆东楼的脸色已经很难看。
他不禁有些恍惚,轻声提醒:“漕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