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盏子落地,碎成几片。
滚烫的鲜血蜿蜒而下,那撞击的声音响亮,仿佛连头骨也一起碎裂了。
黄葭头痛欲裂,手撑着椅子,嘴唇绷成了一条线,像是在忍耐极大的痛苦。
薛孟归打量着她脸上的一片猩红,忍不住笑了笑。
黄葭低着头,一声不吭,很安静。
她已经发现了对面之人的趣味,他巴不得她疼得大吼大叫,甚至于在地上打滚,便能仔细端详她的痛苦。
薛孟归瞥了她一眼,放下酒壶,声音轻柔中带着催促,“吃菜。”
黄葭眸光微动,她若再看不出这桌菜有问题,那便是傻子了。
可惜剑悬颈上,她分明没有退路。
她拿起筷子,手不由开始打颤,脸上的神情却还是很镇定,借着方才的变故,她夹得慢,吃得也慢。
她没有擡头看薛孟归的脸,但她能感觉到,薛孟归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等待着什麽事情发生。
见黄葭若无其事地夹菜吃菜,他忽然开口,“你不怕麽?”
黄葭夹了一筷,仿佛不以为意,“怕什麽?”
“怕死。”他的语气很是轻快,也很笃定。
没有人不怕死,死前也一定会挣扎,他在刑牢里审讯嫌犯所见,人临死之前都会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放下筷子,看着白净的盘底,脸上无悲无喜,“怕死,就能不死麽?”
薛孟归微微一怔,凝望着她的脸,嘴角泛起笑意。
夜深了,云气四塞,疾风吹尘,寒风止不住地涌进来,不知哪里的小调回荡在耳畔,凄清委婉,动人心魄。
雅间里悄无声息,仿佛被冰冻住了。
看着她镇定自若地吃菜,薛孟归忽然开口,“好吃吗?”
他语气温柔,身子向她靠过来,仿佛那个拿着酒盏砸她的人不是他。
“味道不错。”黄葭淡淡道。
说着,她拿着筷子的手忽而一滞。
一阵剧烈的腹痛登时袭来,不过片刻,连同五脏六腑都绞痛起来。
她嘴唇发白,身子微微蜷曲,满头是血和汗。
擡眸望着桌上的菜,她好像明白过来,这些菜单吃一道是不成问题,但若是吃过几道,食物相克,没过多久就会毒发。
桌上十八道菜,两两相合都是剧毒,把这些菜全部吃光,恐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薛孟归淡淡地瞟了她一眼。
此刻,红木桌案上的菜肴香气扑鼻,金色的浓汤上浮着热腾腾的白气,但两人心知肚明,尝了这一桌佳肴,接下来该尝的就是孟婆汤。
黄葭脸上仍带着笑,伏在桌案上,胸腔里的疼痛像是烧起了一团火,要将肺腑撕裂开。
薛孟归够狠,弄这麽一桌“好东西”,等到部院来追查她的死因,便可推脱是他好意请她吃酒,却不通医理,点了一桌子菜相克,误害了她。
即便今日她死在这里,他也不用付出一丝一毫的代价。
黄葭看向他,目光复杂,“我只是一个卒子,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不可能清楚。”
她的声音变得虚弱又沙哑,可见喘气已经不顺畅了。
薛孟归并未答话,目光越过脚下火盆上的蒙蒙水气,冷冷看了她一眼。
“现在求饶,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