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泪从眼角滑落。
医修的话,他听得只言片语,他们已经判定他命不久矣。
但不是的,不会这样……覃尧暗想,他们并不知晓天地造化丹的神奇,只要他再去求晋琛赐下一颗丹药,一切还可以挽救。
这次他不会再出错了。
绝不会。
萧碧城看覃尧脸上神情变化,显是痛苦至极,却无力安慰,只好帮他掖了掖被角。
覃尧打了个颤。
既是无药可医,萧碧城便不再提诊治,转而问道:“你当真想不起做过什麽,导致又一次走火入魔?”
她因关心而问得急切,听在覃尧耳中却有些刺耳。
“徒儿能做什麽?”覃尧睁开眼,凌厉注视萧碧城,“师父不是很清楚?我三四岁变成孤儿,无人可依。除了宗门和师父传授给我的,我难道还有别的机缘,还能学到连师父都不认识的功法?”
他平常老实寡言,从未顶撞过任何人,这番夹枪带炮的话语连萧碧城都吃了一惊。
“你……”
换做平常萧碧城势必发怒,然而想到覃尧可怜,又想他大好年华遭遇横祸势必影响了性情,萧碧城还是克制住火气,冷静分析道:“你不要多想,为师只是同你确认,既不是练功出错,那恐怕……难道是百花门?”
“百花门是新近崛起的门派,外界对他们的了解不多,或许他们又将森罗万象阵擢升,伤害更胜以往……”萧碧城越想越觉得可能,心脏为之一沉,“百花门因地势之利,向来同摇光派走得近,但我们归海剑宗和他们无冤无仇,怎麽会突然下毒手。”
覃尧目光闪烁,偏过头去:“为了能赢不择手段的人多了。”
萧碧城沉吟:“此事尚不好下定论……”
“是麽?”覃尧突然打断,“是不能还是不想?归海剑宗身为天下第二大派,不会怕了区区百花门吧?”
覃尧自嘲笑笑,“莫非因为我天资普通,在师父诸多弟子里平平无奇,师父才不愿意替我出头?”
“这是什麽话!”
萧碧城不可思议看着覃尧,这个弟子虽不出衆但却勤勉,为人也可靠,总是任劳任怨,今日却屡次出言顶撞。
萧碧城沉下脸:“在你眼里宗门就这般懦弱,为师就是个前怕狼丶後怕虎的胆小鬼?”
“不丶不是的……”覃尧又变了脸色,仓促握住萧碧城的手,“徒儿失言,师父莫要见怪。徒儿只是丶只是太害怕了,徒儿人笨嘴拙,在诸多弟子里从来不得师父喜欢……”
说着,他无声啜泣起来。
七尺男儿缩成一团,看着甚是凄惨。
萧碧城见状不忍,气也消了,安抚道:“百花门那边,为师定会查明真相,为你做主。你不要多想,为师对你们师兄弟,都是一般看重的。”
覃尧泣不成声,连连点头。
待萧碧城离开,他却瞬间收起眼泪,眼神变得阴鸷。
“一般看重?师父啊师父,我算是跟你学到一个本领——怎麽坦然自若地扯谎。”
“但是别急,”覃尧嗤笑,“被你放在心尖上的那个,很快就会被毁掉了。我的好师父,你就亲眼看着吧。”
他蓦地抓紧被子,手背腾起几根青筋,“走着瞧吧!我好不了,你们谁也别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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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街外的汇贤居。
顶层最奢华的客房门扉紧闭,外面却跪了一地的人。
高沛半藏在晋琛身後,怨怒的目光不住投向右侧的崔敬臣。
这小子不听话,害他又办砸一件事,不得不跪在这里,向俞相泽请罪。
似乎从进驻竺州开始,他便一直走背运,接连办错差事,还搭上霍子昆和刺客的性命。
再这麽下去可不妙……归海剑宗那个黄毛丫头,必须赶快除掉!
高沛眼球充满血丝,狠厉之色暴露无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