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温侧头,掩住眼底几许不耐烦,柔声道:“别这样说,你不是还有我。”
抽泣声戛然而止。
不知为何,他明明很温柔,宋雨若还是觉得不能再哭了,再哭就会讨人厌。
可能是她太不争气了,连师父白素心,近来也隐隐对她怀有怒气。
她原以为师父是天底下最温柔好性儿的人,任何时候都不会动怒——虽然她从前也只是个挂名弟子,跟随白素心的时间不多。
宋雨若时常恍惚,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缺少安全感,变得对人的情绪格外敏感,总是想太多了。
看着李温诚恳的脸,宋雨若越发愧疚,无措道:“对不起,表舅,谢谢你。”
李温如遭雷劈,笑容僵在脸上:“啊呵,呵呵,叫师兄就好了,叫表舅好像我比你大多少岁一样……”
他干咳两声,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端来药碗道:“总之你安心养好身体,别的事情都交给我和师父。我们一定会找到狐妖,杀了他,为宋家报仇!”
宋雨若正顺从地喝药,听到“狐妖”二字,突然呛了一下:“苏云浮他……”
“他杀了你全家。”李温给宋雨若顺气,“所以我们一定会杀了他。对吗?”
“嗯……一定。”宋雨若愣了下,然後重重点头。
“一定。”
宋雨若犹豫了下,又问:“师兄,我们来到这里好多天了,都没有遇到危险,我能不能去院子里走走……就在……”
“不行。”李温很有耐心,语气却不容商量,“这里气候糟糕,上一刻晴空万里,下一刻就狂沙漫天。你的肺脏太虚弱,吸入沙尘可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这麽多天,一次沙暴也没出现……”
“怎麽没有?”李温笑,“你看看,明明是你身体太差,昏昏沉沉,连刚发生的事都忘了。快趁热喝药。”
李温又找补地说:“我知你闷得慌,这不是替你求了师父,每到晌午天气好的时候,都许你开窗透气麽。”
宋雨若皱眉,她记得不是这样,可即便找第三个人来对质,也只会像前几次那样。
他们衆口一词,永远是她记错了。
她争辩不过,安静低下头,一口气喝光了汤药。
李温细致为她藏去嘴角药渍,起身离开前又笑了笑:“这次记得叫师兄了,乖孩子。或者……叫温郎也好呀,为什麽总是和我那麽见外?”
宋雨若傻傻看他,脸颊後知後觉泛起一抹殷红。
李温又笑了下:“罢了,逗逗你。”
语气有些势在必得的笃定,“我不急。”
房门开了又关,宋雨若呆呆看着,过了一会儿才感到钝痛,低头一看,却是指甲不知不觉抠进大腿,抠得太深,生生剜出几道血痕。
眉间拧成一个结,宋雨若不懂,李温对她很好,可她总是莫名有点怕李温,每次单独相处都表现的很僵硬,又不想被人看出古怪,只能用伤害自己的方法强行压制。
也许像仆人们私下议论的那样,她早就疯了。
可她怎麽能疯呢?她必须坚强,快好起来,亲眼看到仇人伏诛。
对,她一定要比苏云浮活得更长。
她恨他入骨,提到这个名字心里便是一阵绞痛,她要喘不上气。
宋雨若奔到窗口,脸压在窗框上,贪婪地呼吸了几口。
这里确是常有沙暴,窗子都修的很窄,半张脸都挤不下。李温如约为她开窗了,视界也只有窄窄一道,连院子的全貌都看不到。
但总比没有好。
宋雨若怔怔看着飘起窗子的柳枝,绿色驱散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鲜血,眼睛里一直存在的刺痛也减弱。
出事後,她身边总是有很多人,却好像很久没见过任何鲜活的事物了。
宋雨若不由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下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