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
“在乾清宫救驾时,陛下认出来你是女儿身,被你的美貌所惑,让我来传旨,要你前去伴驾,封你为妃。”
“啊?!”姜宝瓷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仰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陆晏和,“你答应了?”
“他是一国之君,我。。。。。。”
“你真答应了?”
“。。。。。。没有。”陆晏和向她伸出一只手,“我是来问你愿不愿意。”
“呵!”姜宝瓷冷哼一声,干脆四仰八叉往地上一趟,赌气道,“我愿意的很,你叫人来把我擡去乾清宫吧。”
陆晏和一噎,无奈道:“宝瓷,你不要说气话,地上凉快起来吧。”
“呸呸呸,谁愿意去伺候那只老□□。”姜宝瓷拽着陆晏和的手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愤愤道,“那天夜里黑灯瞎火的,亏他也能认出来。可现在怎麽办,我若不去,你是不是交不了差?”
“倒也不是不能,只是此事颇为凶险。”陆晏和凑到姜宝瓷耳边耳语几句,接着道,“你回去告诉李贵妃,让她做好准备,咱们给三皇子筹谋,也不能让他们白等着坐享其成。”
“亲娘,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虽然我九族没什麽人,但我不想死啊。”姜宝瓷紧张得声音有些发颤,她攥住陆晏和的手腕,“相公,要不然咱们跑吧,你那麽厉害,肯定有办法带我逃出去对不对,我们不管这里的破事了,谁爱做皇帝让他们自己争去,干嘛带累了我们。”
“你不用怕,一切有我。而且,我也不能一走了之,今儿走了,明日赵麟和赵枢无论哪个登基,都不会放过我。”
“为什麽?”姜宝瓷不解。
“只因我手里握着东厂的权柄。就算解了职,那些兄弟们也忠于我的,无论我身在何处,只要一句话,就能自由调遣,这岂不是心腹大患?你觉得他们会相信我真的归隐山林,真的会放过我麽?一把利剑,如果不能握在自己手里,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折了它。”
姜宝瓷怔忪道:“那怎麽办啊?我只想好好活着,怎麽就那麽难。”
“你放心,曹臻做不成的事,我能。”陆晏和又道,“不过,当前最要紧的,是要拖延时间,绝不能让陛下在三日後的朝会上下旨,若是立二皇子为储君的邸报昭告天下,那再做什麽都晚了。”
姜宝瓷下定决心,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回去告诉娘娘。”
彼时,景阳宫正殿中,赵枢大模大样地坐在正中的主位上,而陈皇後则屈居下坐。
侍女白梅看不下去,出声斥责道:“二殿下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皇後娘娘收养,你还只是个无人在意的庶子,如今借着娘娘的东风做了嫡子,竟如此无礼,敢欺到娘娘头上来了,简直是倒反天罡。我朝以孝治国,你这般行径,如何能为万民表率?”
陈皇後制止道:“白梅,你先下去吧,不要让人进来,我和二皇子有事情要说。”
“……是。”白梅不甘地看了眼赵枢,还是听话的出去了。
赵枢挑了挑眉,伸手从陈皇後襟上摘了她的和田玉手持,拨弄着润白的珠子:“你这侍女真是牙尖嘴利,倒比你还有血性些。”
“不许你动白梅。”陈皇後往後缩了缩:“我已经听你的话,只待在宫里,哪儿都没去,你还要怎样?”
赵枢摇摇手指:“不够,母後做的还不够。”
“那你说,到底如何才肯救我父亲。”陈皇後吸了吸鼻子,咬唇道。
赵枢把手持松松戴在腕上,十指交叉,缓缓搓着食指:“父皇说,三日後,会在上朝时立我为储,并将皇位禅让给我,择日登基。我可以救你父亲出狱,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我答应,你说。”陈皇後别无选择,只得道。
“其一,你父亲出狱後,要联合陈氏朋党,在朝堂上拥立于我。其二,想要陈衡免罪,就要让曹臻担下所有罪名,陛下下旨让彻查,还不知要查到什麽时候,而且贪污赈灾银两的罪名一旦坐实,便是我,也救不了他了。”
“你要我怎麽做?”
赵枢见她一点就通,“呵呵”笑了两声:“简单,只要曹臻一死,并留下口供,认下谋逆之罪都是他一人所为,并且,用来威胁你父亲的账本,也是僞造的,如此,陈衡自然无罪。”
“你让我去杀曹臻?”陈皇後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我是要他畏罪自杀。想来,这普天之下,也只有母後您,能让曹臻心甘情愿的去死了。”赵枢道。
陈皇後表情挣扎,半晌,突然想起什麽:“不对,便是曹臻承认是污蔑,可我父亲修缮祖宅,确实用了三万两白银,这钱从哪来,怎麽解释。”
“这还不好说,曹臻送的呗。”赵枢不以为然,“收受贿赂三万两,也不是大数,不过是训斥一番,革半年俸禄而已,没什麽大不了,比贪墨赈灾饷银,性质可轻多了。”
“可是,这对曹臻未免太残忍,他虽有罪,但罪不至死啊。”
赵枢冷笑:“他不死,那就只好让你父亲死喽?”
“不要。”陈皇後艰难道,“你给我点时间。”
赵枢站起身,倒背着手往门外走:“最晚明日,我还有事要陈大人帮忙处理,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陈皇後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翌日午间,白炽色的太阳在乌云後若隐若现,云彩如发灰的烟墨般越聚越多,一点点压低,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天牢中的气氛比乌云更压抑,说是天牢,其实是在地下,几十道台阶走下去,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几点萤光如豆,仿佛是通向幽冥地府。
“曹公公,起来,有人来看你了。”狱卒敲了敲最里面一间牢房的铁柱,把坐在角落里埋着头的曹臻叫醒。
才几日功夫,曹臻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原本白胖的身躯,漏气般迅速瘪了下去,头发蓬乱,眼窝凹陷,脸上蒙了一层灰黑的死气。
曹臻有些呆滞地擡起头,目如枯泉。他无亲无故,掌权期间仇家倒是结了不少,他才不信还会有谁来看他,便是有人来,恐怕也是来咒他早死的。
昏暗的牢门外站着两个人,身量都不高,头上戴着斗篷,瞧不清面容。
“是谁?”曹臻冷冷问道。
“是我。”一道柔弱的声音传来,陈皇後摘下头上的斗篷,举了举手中的羊角灯笼,照亮了自己的脸。
曹臻惊诧地瞪大双眼,拖着满身的伤,挣扎着膝行到牢门边,握住手腕粗的栅栏,脸紧凑到栅栏的空隙里:“姝儿,你怎麽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回你的景阳宫去。”
陈皇後面色戚然,无语凝噎。
她厌恶曹臻,恨不得他死,可如今他真要死了,她才发现,他不在,谁都可以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