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曾……”李太後是真的不记得。
“母後可还记得‘金银错’案?”
李太後思索半晌,才拧眉道:“好像是有这麽桩案子,但具体细节本宫不记得了。”
“陆晏和便是那桩案子受了冤屈的苦主,他被害得那样惨,却还是以德报怨,辅助殿下登基,其所图,除了念及与我之间那点情谊,就是想着为天下苍生立一位明君,如此心胸宽广之人,又岂会谋逆?”姜宝瓷说着落了泪,“陛下登基後,陆掌印何曾有一事擅专,他宵衣旰食为君王安天下,擢人才,陛下却总算计着杀了他,陆晏和若是就这麽死了,那他这一生算什麽,笑话麽?”
一声清响,李松掀开门帘,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走进来。
姜宝瓷看着走进厅内的景元帝,噗通一下跪倒,身上穆桂英的铠甲哗楞楞作响,姜宝瓷继续道:“肃王之死,陆晏和已察觉出端倪,可他什麽都没做,只是继续组织春闱会试,与我断了关系,然後引颈赴死。陛下,你真的忍心杀了这样一个忠臣吗?”
“宝瓷姐姐。”赵麟走到近前,把姜宝瓷扶起来,“朕只是害怕,因为陆晏和,并不受我掌控,你明白吗?”
景元帝坐到李太後身边,叹息道:“他杀先帝和舅舅,朕的确是知晓并默许的,可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你。父皇属意于你,想让你侍寝,而舅舅,则是陆晏和以为你心悦表兄,想借此破坏李张两家联姻,让你有机会嫁入李家,谁知你并不喜欢表兄。舅舅,是他错杀了。”
李太後惊诧地看向景元帝:“麟儿,你,哥哥他……他是你亲舅舅呀,你怎麽能,你好狠的心。”
景元帝面容平静:“母後,朕是皇帝,皇帝是什麽,是孤家寡人。我要成大事,就不能拘小节。况且,舅舅本来就病入膏肓药石罔效了,早死晚死几天,也没什麽区别。”
李太後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突然觉得十分陌生。
“李家是本宫的母家,是你最忠实的支持者,你怎麽会觉得你的外祖丶你的表兄丶你的舅舅,他们会害你。”
景元帝笑得凉薄:“你们都说,李家忠心丶陆晏和忠心,所有人都对朕鼎力支持,可是你们谁也不在朕这个位置上,又怎麽会懂朕的担忧。”
“陛下。”姜宝瓷第三次跪倒,向景元帝叩首,“求陛下留陆晏和一命。”
她竟不知,陆晏和背地里,还为她做了如此多,费心劳神,筹谋算计,只是为了她後半生平安喜乐丶富贵无虞。
“我以性命担保,他绝不会有丝毫不臣之心,陛下若不放心,大可褫夺他的掌印之权,放出宫去,做个庶人。”姜宝瓷道。
“宝瓷姐姐,朕若命他辞去司礼监掌印之职,他会同意吗,会不会像杀害父皇那样杀了朕,再册立一个听话的皇帝。”景元帝到底还年幼,面上露出些许不安。
“陛下您也看到了,他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我,只要有我在,他便会俯首帖耳任君差遣。”姜宝瓷陈情道,“陛下想想,自您登基以来,陆晏和教您为君之道,御臣之术,爱民之策,每一件都是想把您培养成英明圣主,让您能早日独自亲政,他何曾要把您架空成一个傀儡过?”
景元帝有些动容,这些时日,他飞速成长,收拢权柄,羽翼日渐丰盈,陆晏和确实助他良多。说实话,如果不是陆晏和此人太过危险,他也有点舍不得杀了这麽以为良师。
姜宝瓷继续道:“陛下,您到底是想让陆晏和这个人死,还是想让陆晏和这个名字死。”
景元帝诧异:“什麽意思?”
“我有一计,可替陛下解忧。”
“宝瓷姐姐请讲。”
“母後方才说,您想在陆晏和南下金陵时,半路伏击杀了他。依我看,此法可行。”
“你方才不是还替他求情,怎麽?”
“陛下听我说完,到时候,陛下可以对外宣称,陆晏和已死。但真正的陆晏和,则不叫他南下,而是拘押在公主府中,抹去姓名做个普通内侍,我替陛下看着他,如何?陛下信不过他,总该信得过我。”
景元帝思忖片刻:“朕自然信得过姐姐,只是陆晏和那些手下。。。。。。”
“陛下不必多虑。”姜宝瓷道,“我会让陆晏和在假装临行前,下令让他们效忠陛下,我知道您当然不放心,但东厂收回陛下手中,可将其中陆晏和的心腹逐个抽调闲职,换上陛下信得过的人,虽然东厂说起来铁板一块,但陆晏和的心腹之人,统共也不过三五个,其他人都是听命行事罢了,很好解决,陛下以为如何?”
“宝瓷姐姐若是男子,定能入朝为官,纵横捭阖不在话下。”景元帝赞道,“好,朕允了,就依你说的办。”
李太後心有不甘:“可是,他杀了你舅舅,就这麽算了吗?”
“母後。”姜宝瓷恳请道,“您已经废了他一条腿,他又助您出冷宫,辅佐陛下登基,无论如何,也能将功抵过了吧。”
“此事终究是朕授意,难道母後还要杀了朕,给舅舅报仇吗?”景元帝盯着李太後的眼睛问道。
李太後别开脸:“本宫乏了,你们退下吧,王嬷嬷,扶本宫回寝殿休息。”
“多谢母後开恩。”
李太後负气走了,姜宝瓷又谢过景元帝,虽然陛下金口玉言,但姜宝瓷仍怕再出差池,到底是让景元帝亲自拟了道特赦圣旨。
姜宝瓷把圣旨看了三遍,确定无错,宝贝似的揣进怀里,忙不叠向景元帝告辞,就要出宫去找陆晏和,把这个喜讯告诉他。
这下不用死了,总该乖乖做她的相公了吧。
不乖也没事,她会把他绑到公主府,关进寝殿里,教到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