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采办瓜果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差事有点油水也有限,却十分奔波人,哪里的鸭梨脆甜,哪里的葡萄新鲜,他都得记得清楚,按着时令去不同的地方运回京城,一年里倒有大半年的光景再外忙碌。年轻的时候还好,现在年纪见长,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只想着再往上提拔提拔,做到个掌印的位置,後半辈子就安享馀生,不必再风里来雨里去了。
直到惜薪司掌事太监姚拥横死,别人都避讳,高临却觉得机会来了,他上下打点,一路辗转求到了福满面前,福满正愁没人补这个缺儿,正好来了个不怕死的,于是也没收他的孝敬,还打发人给他送来一块儿银印,说是有事情可以请东厂的人帮忙。
高临从此做上了惜薪司掌印的位置,还有东厂支持,瞬间扬眉吐气起来。
他这人耳根子软,又有个好色的毛病,先前还是个采办的时候,听春愿意跟他,他很知足,对听春也很好,除了在那事上有些怪癖,其他时候对听春都是百依百顺的。
自从做了惜薪司掌印,一班同僚对他多有奉承,时不时借着由头请他吃花酒,一来二去就吃到床上去了。花楼的女子手段高明,高临食髓知味,便常常出去寻花问柳,回来还嫌弃听春木头似的无趣。
听春起先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事,还想变着法讨他开心,後来高临更加变本加厉,前些日子,竟和陈太後宫里的侍女白梅勾搭上了。
“他开始还避着我,跟白梅好了之後,更加嫌弃我了。有一回我做了饭菜去找他,撞见他大白天里,竟和白梅在惜薪司里。。。。。。”听春红了脸,羞地说不出口,“我生气,骂了他几句,结果他说:不愿意跟爷过就滚,有的是人愿意伺候爷,床上僵得像条死鱼,勾栏里的姑娘也比你强些。我再分辨,他就打了我两巴掌。”
“狗东西。”姜宝瓷给听春擦了擦眼泪,“别难过了,为这种人,不值得。”
听春央告道:“好姐姐,你跟太後娘娘求求情,让我回长春宫吧,我再也不要见到那个人了,只想回来跟姐姐作伴,以後姐姐去儿,我就去哪儿。”
姜宝瓷想了想道:“好,你别着急,我去跟娘娘说。不过,我可能不会在长春宫待太久,以後我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现在还在修缮,等等修缮好了,我就搬出宫去住了,你不想再见高临,不如跟我一起出宫去,你愿不愿意。”
“愿意,我很愿意。”听春破涕为笑,“能跟姐姐一起出宫,再好不过了。”
“好,那咱们一言为定。”
。
姜宝瓷连夜来找听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太後娘娘已经允了,我明日便来接你。”
听春喜出望外:“这麽快?我想着怎麽也得个把月功夫才能成。”
“嗐,不快啦!我再过两日就要去公主府了。”姜宝瓷拍着胸脯道,“再说了,有姐姐出马,一句话的事儿。”
“多谢姐姐,以後我一定好好服侍你。”听春一边说,一边请姜宝瓷到屋里坐坐。
姜宝瓷摆摆手:“夜深了,我就不坐了,想来你今晚也是高兴的睡不成了,那就收拾收拾行李,明儿我跟娘娘来拜访太妃,说一会子话,就带你一起回去。”
听春笑着应了。
第二日一早,姜宝瓷就跑到李太後屋里,服侍她起床梳妆丶用膳,忙里忙外格外殷勤。
李太後看出端倪:“行啦,你快坐下吧,本宫正好去给丽太妃道贺,顺带给你要人。”
姜宝瓷瞅着桌上王嬷嬷打点出来的礼物:一盒百年人参,一座玉观音,一套官窑茶盅。
“什麽喜事要下这麽重的礼?”姜宝瓷问道。
李太後道:“麟儿昨日来给本宫请安,说要晋封丽太妃的父亲谭洪为禁卫军统领。”
雪地里有些泥泞,姜宝瓷小心扶着李太後,几个小太监捧着礼盒跟在後面,一行人来到丽太妃宫门前,丽太妃早得了回禀,在门口等着了。
“姐姐来了。”丽太妃下台阶迎出来,“快进屋暖和暖和。”
李太後上前,两人挽着手进屋叙话,姜宝瓷跟在她俩身後,冲着听春眨眨眼。
进到屋内,小太监奉上茶来,李太後坐着,两人说了会子闲话,便把外间的姜宝瓷唤进来:“宝瓷,过来见过太妃。”
姜宝瓷屈膝行礼,丽太妃赶紧擡手把她扶起来,“呦,这是嘉宁公主吧,果然气度不凡,怪不得姐姐喜欢,连我也想疼她了。”
“太妃擡举了,能得母後喜欢,是宝瓷的福气。”
“既然妹妹爱怜她,不如赏她个人使使。”李太後顺着话头道,“可别只说嘴。”
“呦,姐姐那里要什麽好人没有,怎麽瞧得上我这里的丫头,一个个笨手笨脚的,只会惹公主生气。”丽太妃笑着揶揄道。
姜宝瓷把听春拉到丽太妃面前:“好太妃,我只要这一个。”
丽太妃笑道:“我道姐姐怎麽一大清早来给我道什麽喜,原来是打秋风来了。这可怎麽是好呢,听春原是姐姐调理出来的丫头,手巧,最会梳头,我还离不了她呢。”
听春一下子慌了神,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姜宝瓷。
姜宝瓷扶着她的肩膀,笑着安慰道:“瞧你怕的,丽太妃说笑呢。既如此,宝瓷先谢过娘娘了。”
“哎呦,你们哪只耳朵听到本宫同意了?”丽太妃向李太後告状。
李太後宠溺地拍拍姜宝瓷的手:“听话听音儿,我这孩子,鬼灵精着呢。”
当日,听春便跟着姜宝瓷回了长春宫,她只收拾了些首饰细软,衣裳带了两身冬装,夏天穿不到的分给了宫里其他要好的宫女。
她把包裹放到暖榻上没有打开,反正後日就要搬走了。
晚间,两人同榻而卧,盖了两层被子,被角掖好,“三刀”挤在两人中间,被子外面只露出三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姜宝瓷向来粘枕头就着,听春却觉浅,又乍换了环境,更睡不着了。
“姐姐,你睡着了?”听春轻轻问道。
“嗯。”姜宝瓷半晌还含糊地应了一句。
听春以为她睡着了说梦话,叹了口气,自顾自的说道:“我还是想不明白,你说白梅,你里就比我强了呢。”
“谁?”姜宝瓷转过头,半睁开迷离说睡眼。
“白梅,就是陈太後那个侍女。”
“是她?”姜宝瓷激灵一下坐起来,“我说名字这麽耳熟。走,咱们去找太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