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柏叹息一声,问道:“先帝前段时间是不是停用过丹药?”
陆晏和点头:“因为先帝练丹的丹阳道人逃跑失踪,先帝便停用了一段时间,那些时日陛下的精神很好,後来丹药道人被抓,先帝特赦了他,又命其回宫炼丹。”
华柏点点头:“这就是了,丹阳道人逃跑,是知道先帝的身体已经枯竭,只靠丹药吊着,再服用下去必然出大事。之後停服,先帝精神虽转好,却是回光返照之兆。待丹阳道人回来之後,为了给先帝吊命,只得加大剂量,可这麽做无异于饮鸩止渴,待毒气积累至顶峰,人就会一击而溃,先帝红云峰之行,遇到所谓仙子,大伤元气,这才无兆而亡。”丶
“丹阳道人何在?”赵麟道,“都是这妖道哄骗父皇,把他拿来问罪。”
陆晏和应诺:“是。”
陆晏和绕出屏风,就见外面呼啦啦跪着一大片人,各宫妃嫔犹如惊弓之鸟,面上挂着泪痕,聚在一起低声啜泣,看到陆晏和出来,全都把声音咽了回去,缩到一边不敢言语。
她们从红云峰伴驾回来,就一直没有见到隆安帝,乾清宫守卫森严,不许任何人进入,能在宫中混迹多年的,都不是傻子,多多少少也都猜到一些,但都不敢乱说,新帝上台给她们进了位份,她们更是让底下人要把嘴闭严。
现在,她们只盼着,新上位的小皇帝仁慈一点,千万不要让她们陪葬。
陆晏和刚要下令,让人去将丹阳道人抓来,就见外面一阵喧哗,福满进来回禀:“掌印,侍卫在巡查时,发现有贼人逾墙,用小弩射了下来,查验身份,正是丹阳道人。”
“正好,把人押进来。”
两名内侍把捆成粽子一瘸一拐的丹阳道人提着後颈押进殿内,衆妃嫔纷纷回避。
丹阳道人哭丧着脸,一见到陆晏和,顿时面如死灰。
昨日,这位煞神把他捉到司礼监,还没等丹阳道人弄清怎麽回事,陆晏和劈头就说:“你谋害先帝,罪当凌迟,可知罪否?”
?!!
丹阳道人瞬间吓尿了:“这。。。。。。这可从何说起啊?陆掌印,您知道的,我就是个江湖骗子,自从您上回训诫过我之後,给陛下服用的药丸里,除了绿豆面子还有点平心静火的功效,其他有毒有害的东西,我是再也没敢加一点呀。”
陆晏和端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冷淡:“可是你之前加过。”
“以前,以前都是曹掌印,不,曹臻那逆贼逼我的。”丹阳道人哆嗦着腿辨解,“再说,您上次不都已经放过我了麽,而且我也已经改过自新,这怎麽又旧事重提了呢?”
“没办法。”陆晏和手搭在右膝上,歉然道,“曹臻已经死了,明日子时,先帝驾崩,这笔账只能加在你头上。”
丹阳道人听的满头雾水:你又不是神仙,怎麽会知道先帝什麽时辰驾崩。
脑子转了几个圈,丹阳道人突然明白过来,一下子瘫倒在地,手指颤抖指着陆晏和,满脸惊恐:“你。。。。。。你。。。。。。"
“嘘。。。。。。"陆晏和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好心道,“本座给你指条明路,明日子时一到,你就往宫外逃,走西华门,往北五十丈,墙上砌了钉子,方便你攀爬。”
说着他一挥手,福满笑嘻嘻地上前,递给丹阳道人一个包裹:“里头有一千两银票,还有些金银细软,道长明日走时,背着傍身。”
丹阳道人迟疑地接过包裹:“我。。。。。。我真能逃出去?”
“不试试怎麽知道。”陆晏和道,“或者,本座现在就把你关进大牢?”
“不用!”丹阳道人双手举过头顶,“我逃,我明日准时准点逃,求掌印大人开恩。”
陆晏和颔首。
福满拍拍丹阳道人的肩膀:“这就对了,不过,为了防止你提前开遛,还请道人随我到客房休息一天。”说着命人把丹阳道人关到一间空屋里。
直到今晚,陆晏和陪着陛下一进宫门,侍卫同时把丹阳道人放出去:“道长,跑快点,不要被兄弟们抓住哦。”
倒霉催的丹阳道长,背着小包裹,撒丫子在夜色里狂奔,那几个缺德冒烟的侍卫追在他身後给他呐喊助威,遛狗似的到西华门打了个逛,又把他逮了回来。
此刻丹阳道人呼哧带喘地被摁倒在地上跪着,听陆晏和细数他的罪状:“欺君罔上,妖言惑衆,毒害先帝,畏罪潜逃,不知悔改。。。。。。”
他这才明白过来,陆晏和这孙子拿他当猴耍呢,就算他跑得再快,脚底磨出火星子,也他娘的逃不出去。
丹阳道人怒火攻心,挣扎着骂道:“陆晏和,你这个没根的狗东西,本道冤枉,明明是你。。。。。。。唔!”
福满适时堵上了丹阳道人的嘴,顺便在他身上踹了两脚:“臭牛鼻子,骂谁呢,出言不逊,罪加一等,押下去,先割了他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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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安九年九月二十一,隆安帝毒发驾崩于乾清宫,享年四十八岁。罪魁祸首丹阳道人当夜畏罪潜逃被捕,供认罪责押入天牢,七日後,隆安帝大行下葬,丹阳道人于牢中自戕。景元帝下诏,民间禁婚嫁丶禁鼓乐丶禁食肉杀生百日。
自此,一切盖棺定论,朝堂改弦更张。
。。。。。。
嘉宁公主府修缮了整三个月,转眼进入初冬,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姜宝瓷每日百无聊赖地待在长春宫,无事就逗弄“三刀”,把被陆晏和养肥的大猫硬生生练瘦了三圈儿,一脸怨念地窝在床榻上不肯下来。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陆晏和了,听说他又被派去了金陵公干,临行前,也没有跟她道别。
外面雪絮如鹅毛,姜宝瓷拿了根逗猫棒戳着“三刀”的胡子:“起来,陪我出去逛逛。”
“三刀”喵呜一声,用两只爪子划拉了一下发痒的脸,然後按住作怪的逗猫棒,转脸看向窗外,满目沧桑,眼里全是後悔之意:姑奶奶,你看外头是什麽天儿,连个鸟儿都没有,出去逛啥呀逛?它当时脑子哪根筋搭错了,跟这人回来干啥,再那边园子里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多好。
忽然,正在反思自己自讨苦吃的“三刀”圆溜溜地大眼瞪的更圆了,“咕噜”一下翻身起来,矫健地一跃而起,蹦到窗棂上,兴奋地喵喵直叫。
姜宝瓷转头,往窗外望去,只见漫天大雪中,一个人撑着油纸伞,身穿大红曳撒,外面罩着大毛斗篷,脚步有些缓慢,施施然从宫门口走来。
“公主府装潢好了,我来接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