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儿,听到没有,快走,万万不能让那昏君知道你和我有关系。”曹臻急道。
“没事的,我已经买通了狱卒,不会有人知道的。”陈皇後上前蹲下身,把带来的食盒递进去,“你我相识一场,二十来年的主仆情分,我总该来看看你的。我做了几样点心,都是你爱吃的,还热着,你尝尝。”
曹臻此刻无心用食,叹了口气道:“对不住,是曹某无能,没能手刃了那昏君,往後……怕是要让你受苦了。”
陈皇後听了,眼泪滚珠似的落下来。
“怎麽?可是谁让你受委屈了?”
陈皇後摇摇头。
她越这般,曹臻瞧着越是心疼:“你告诉我,外头是个什麽情况了?”
陈皇後哽咽道:“父亲同你一道入狱,我还没去瞧他,先来看看你。之後,李羡之做了内阁首辅,陆晏和接替你成了司礼监掌印。”
曹臻眯了眯眼:“果然是他。”
“我想救你们出来,可是,新任刑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张久远,是李羡之的未来岳丈,陈家氏族也都如一盘散沙,我深陷後宫,身边根本无人可用,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我父亲。”陈皇後无奈道。
“二皇子呢?”曹臻问道,“他救驾有功,陛下没有嘉奖他麽?”
“有的,这孩子有孝心,向陛下讨了尊观音像孝敬我。”
“救驾之功,就只要了尊观音像?”曹臻嗤之以鼻,“蠢才,蠢才,我就说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不过,他待你好,我也能稍稍放心了。”
陈皇後闻言一哆嗦,向身後瞥了一眼,接着道:“二殿下也有些谋略的,陛下生性多疑,他此举正好得了陛下的信任,他又揭发了我父亲贪墨赈灾银两之事,眼下,陛下已经许下口谕,待三日後朝会上,便册立他为储君。”
曹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枉我费心教他,他做了太子,为了嫡出的名分,能名正言顺的登基,也会尊你为嫡母,你也还是太後,这样,我九泉之下,也能闭眼了。”
“只是……”陈皇後迟疑道。
“只是什麽?”
“只是二殿下现在只有陛下口谕,朝堂上下,却都是李氏一党,他一个少年太子,没有任何支持,恐难服衆,若遇到兵变,我们母子,怕是连自保也不能。”陈皇後满是担忧。
曹臻沉默半晌,突然道:“没关系,我有办法。只要我一死,写下认罪书,揽下所有罪责,说你父亲是被我胁迫的,他便能安然无恙的出狱了,然後再联合陈氏,保下二皇子,让他顺利登基。”
“不行,你不能……”
“只有这样,你才能有尊容安稳的日子。”曹臻打断她道,“你也不用为我难过,我弑君谋逆,无论如何也难逃一死,早晚的事儿。与其让那些人折磨的死去活来,倒不如来个痛快。此事事不宜迟,我今晚就得死,我现在就写血书,你去给我寻一副毒药来。”曹臻摊了摊手,自嘲道,“你也看到了,这牢里简陋,想寻死也没工具,所以还得麻烦你跑一趟。”
陈皇後咬紧下唇,面露不忍,擡手指了指曹臻身侧的食盒:“那里面……有砒霜,对不起。”
曹臻身子一僵,露出一个苦笑,原来人家本来就是想让他死的,他还在这里自我感动的推演个屁。
不过麽,亲生父亲总比姘头重要,人之常情。
他慢慢打开食盒,看了看里头精致的糕点,从中衣衣摆上扯下块白布,刚要咬破手指写伏罪状,就被陈皇後拦下了。
陈皇後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儿同样材质的绸布,上面猩红点点,是已经写好的认罪书,又拿出一小盒红朱砂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用这个吧,也能少受些罪。”
曹臻心中一凉,连认罪书都准备好了,这个女人是真的想让他去死,当真是无情。
“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曹臻顺从地按下掌印,席地而坐,拿起一块儿糕点咬了一口,语气温和地问道。
“是二皇子。”陈皇後如实相告,啜泣道,“对不起,曹臻,对不起,我也不想让你死的,可是我不知道该怎麽办。”
“别哭。”曹臻摆摆手哄道,“没事的,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赵枢那小子有如此城府,想来也能护你周全,你自己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太心软,遇到刁奴,就要拿出主人的姿态来,该教训就教训,知道麽?”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印,悄声道,“这是我暗地里培养的亲卫心腹,你可以调他们去你宫里,保护你的安全。”
陈皇後歉疚至极:“对不起……”
曹臻又拿起一块糕点,笑道:“姝儿你还是心软,这毒下的分量太少啦,我都快吃饱了,还没死成。”
陈皇後再也受不了了,一下拍掉他手中的点心:“你不要吃了,我去给你叫御医,你不要死。”
“别胡闹。”曹臻制止道,他捡起落在地上的点心,拍拍上面的灰,边吃边品评道,“糖放的太多了,姝儿我没告诉你吗,我不喜欢吃甜,下次少放点啊。”
陈皇後哭着点头:“好。”
“你走吧,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毒发的样子,听说很丑的。”曹臻呼吸困难起来,开口撵她离开。
陈皇後定定看了他一眼,捂着脸转头跑了出去。
曹臻难受地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胡乱在颈间抓挠,喉咙里的灼烧感让他痛苦不堪,忍不住呕吐起来。
毒发作很快,曹臻渐渐意识模糊,混沌中眼睛馀光瞥见牢门外还立着一个人,好像是跟着陈皇後来的那个侍从。
曹臻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咬牙斥责道:“走开!”
那人没动,反而摘下了头上的斗篷。
是二皇子赵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挣扎的曹臻,仿佛在欣赏一只濒死的小猫小狗。
曹臻怔忡了一下,随即呼吸急促地哑着嗓子道:“我……以性命助你,你要照顾好皇後娘娘,听到没有?”
“好说。”赵枢心情愉悦地笑了笑,“我自然会好好奉养母後,就像你照顾我母妃那样。”
曹臻惊恐地睁大眼睛:“你说什麽?不,不要!”他想的太天真了,赵枢除了尊陈皇後为太後,孝敬奉养之外,更稳妥的办法,就是把她杀了,就算人死了,也是他名义上的嫡母。
“你放心,在我登基之前,她都是我的嫡母,也会如你所愿,成为尊贵的太後娘娘。”
曹臻绝望地爬向门边,伸手去抓赵枢的衣摆:“我求你,别伤害她。”
“哼,求我?没用的。”赵枢擡脚踩在曹臻的手上,狠狠碾压,“当日,你派人刺杀我母亲时,可给过她求饶的机会?”
曹臻浑身抽搐着,想要说什麽,咽喉里只吐出几个破碎的气音:“姝儿,快逃……”
赵枢目如寒冰,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曹臻渐渐没了气息,大睁着双眼,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