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活扣,能够抓狐狸丶狍子这样体型小小的,用皮绳或藤蔓做个活套,布置在它们常常出现的灌木丛里,把另一头系在树梢上固定,记得要绷紧。”
程月圆用他的手臂做示范,“狍子钻来时,会被套住脖子或腿,重量一压,引得树梢一弹,就会……”
她一压,闻时鸣手臂一紧,倏尔被一股力道拉扯,直不楞登地举起了手,程月圆两眼弯弯,红唇间露出了小米珠一样细白的牙齿,“就会被吊起来啦!”
闻时鸣失笑,“好阿圆,我投降,来帮我解开。”
“这是落石陷阱,常用来抓大野猪的,也要设置在它们经常出没的地方。找一根足够坚韧的藤蔓,一头是重石,一头是树桩,还要在设置一根足够低的绊索来做牵动机关,触到绊索了大石头就会把野猪砸晕。”
“这是陷阱坑,对付大动物,像是獐子丶熊瞎子,坑底是削得尖尖的硬木刺,坑上要捡细树枝,像蜘蛛织网那样搭一层薄薄的木网,铺上落叶泥土僞装。”
“这是竹刺栅栏,用有刺灌木也能搭,围在自己家外头,防止野兽闯入,还能用来驱赶它们往陷进去。”
程月圆把自己说得兴奋了,还想再搭出一座完整的竹刺栅栏,才觉得天色已晚,日头西坠。
山林树影把落日切成一道一道浮动的金光,打落在闻时鸣起伏明晰的侧脸轮廓上,她看着一颗清薄的汗珠滚下,在他俊秀面容上蜿蜒出水痕。
再看他的粗布衣,背後一片全然湿透了。
闻时鸣学得极为认真。
她每演示一样,他都亲手再制作一样,甚至要反复同她确认细节与技巧。
她扯扯衣袖,折出一块干净的小角,踮脚给他仔细印去脸上的汗,又摘去他肩上枯枝。
“我小的时候要学得有夫君一半认真,阿耶没准还愿意教给我更难的。”
“还有更难的陷阱?”
“嗯,但阿耶说我不定性,就不教了。”
程月圆拍拍自己手臂最结实的地方,“我有力气,不靠陷阱也能猎到的。”
说罢从剩馀材料中挑挑拣拣,拿了一些在手里,另一手拉着他,嘴上哼着歌儿回庄子去。
两人手掌心都脏兮兮,夹着薄尘土贴在一起。
但两个人谁也没甩开手。
直到晚膳洗漱後,程月圆坐到小凳子上,又拿起了那些材料在认真琢磨。
“为何还在看这个?”
“我想给夫君做一把轻弓,这根木头是山茱萸的,够硬却又不会太硬,刚刚好。等夫君学会我程家所有陷阱,就可以慢慢慢慢地学弓箭打猎啦。”
程月圆比比划划,在确认从哪里开始修剪打磨比较合适,有人在敲她与闻时鸣的屋门。
笃笃笃。
“郎君,是我。”
是闻七的声音,程月圆面露惊喜。
闻时鸣去开门,她探头,看见闻七身後还有两个见过的亲卫,朝他们挥了挥手。
闻七站在门边道:“都按郎君说的安排好了。”他看看程月圆,又上前一步,附耳说了几句话。
“知道了。”闻时鸣颔首,“你们也去休息。”
屋门阖上。
程月圆拿碳条在山茱萸木上划记号的手顿住,“安排什麽?是要去查探铸造作坊了吗?”
“闻七去查探过了,虽然没混入内部,但从近水岸处找了作坊工人倾倒的铜渣废料,已确认了。”
闻时鸣看着她,“阿圆的弓来不及造了。”
“明日就要去了吗?”
“不是,我需要阿圆先赶去搬救兵,与我与闻七的人打个里应外合,把铸造作坊的人证物证都扣下来。”
“我一人去?”
“对。”
“去哪里搬?”
“县衙。”
“……夫君的画像还贴在缉捕文书上,我要用什麽理由说服县衙的人?知县老爷会听我的话吗?”
阿耶入狱时,她看得最多就是伸手要钱的贪官。
程月圆有点担心自己嘴巴笨,弄不懂官场的弯弯绕绕,反而坏了事情,耽搁了闻时鸣的计划。
“万年县和长安县的知县,或许,一听见我们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就会立刻把阿圆抓起来。”
闻时鸣对上她疑惑的眼神,从旧木桌上抽出这些天画的他记忆中的各县行政范围。
“可阿圆去搬的救兵一定不会。”
“我们越过七连山,渡过南河,已经出了皇都两县管辖范围,此处隶属于另一个县,是三辅要冲,盛産美玉,距离皇都只有一日车马。”
“知县不是什麽老爷,是阿圆与我的媒人。”
“探花郎何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