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解决了离自己最近的两人,方才在洞口没用上的套索,呼呼飞旋,灵活地一抛,套在了想逃跑的监工脖子上,一把将他拽回。
监工面色紫红满涨,快要呼不过气,才得了喘息空隙,就有一把冰凉弯刀架在脖子前,瞬间割破了外头那层油皮。
“这里都被官府控制了,叫他们住手!”
“姑奶奶饶命啊,他们丶他们是军爷,只负责守卫,可不听我的啊……”
说话间,何愈带着剩馀人手涌入,将铸造作坊一衆人等围了起来。里头厮杀得最凶的几个军士看出大势已去,彼此对视一眼,刀光斩落却不再对着蓝田县差役,而是早已瘫跪在地,不住求饶的工匠们。
工匠们垂首求饶:“官爷饶命!娘子饶命!小人们是因背负巨债,又因家人被抓才被迫在此……”
话被中断,血雾喷溅,两个匠人的头颅滚落。
程月圆瞳孔一颤,架着监工头弯刀的手一别,反手将刀朝军士掷去,阻止他杀害第三名工匠。
与此同时,洞口处先後飞来两道利箭,先後扎中了剩馀军士的右手。
是掩护她与何愈的人。
程月圆惊喜,看向来处,却见一人身量峻拔,四肢修长而充满力量感,是闻时瑄。一人只比程清江大不了多少,还是少年人单薄身材,一双星眸明亮有神,冲着她喊:“三表嫂!”
怎麽是他们?
程月圆顾不上多问,衆人配合衙差,把现场所有工匠以及还在负隅顽抗的军士都捆绑起来,接下来搜集物证,收拾善後的事情就交给何愈。
她快步奔向了闻时瑄和冼六郎,用衣袖擦擦鼻尖的汗。“兄长,小六郎,怎麽是你们……我夫君呢?”
两人亦是一愣,闻时瑄目光沉沉,剑眉蹙起。
“我接到阿弟找人送来的消息,说此处是□□铸造坊,要我暗中配合抓捕,保障你的安全,我以为,他会与你在一起。”
阿弟在信中解释得简略,闻时瑄只能自行推测。
他在名义上,依旧是被困在平阳侯府的避暑山庄,可就在他们出发的那一日,父亲带阿弟进宫面圣,密谈了许久。闻时瑄不知道他们与圣上达成了何种商议,只知道金吾卫围困避暑山庄,实际上并未对平阳侯府女眷有任何刁难。
在那之後,六皇子遇刺。
父亲再被召进宫,至今未出。
闻时瑄看向这个平日里活泼爱笑,总打扮得明艳靓丽的弟媳,对她今夜展露的身手亦感到疑问,“你有这好本事,当初留书离开山庄,母亲与慧月担心……”
程月圆却愣愣地,圆杏眼的神采仿佛飘在了别处,不等他说完,蓦地一跳,推着他与小六郎往外。
“何愈,我要借官船上的小舟渡河,现在就要!是很着急的事!你的人手稳定局面了也跟过来桐道山。”
“好,这里有我善後,阿圆只管去,我很快来。”
官船吃水重,开起来需要人手多。
若只是横渡南河这一段距离,小舟快捷更多。
程月圆拉了两人上船,飞快地摇浆。
铸造作坊内驻守的军士,比她想象的还要少很多,就像是人手并不齐全。蔺弘方在那夜下杀手,就是为了防止她和闻时鸣找到真正的铸造作坊。既让她和闻时鸣逃脱了,他又怎麽会不在附近巡逻守卫呢?
她一早就该想到的,她怎麽想不到。
程月圆攥着船桨,指节用力到发白,闻时瑄接了过去,“我来,我来更快。”他话一顿,“阿弟在对岸,是他引开了铸造坊的大部分守卫,对吗?”
程月圆的一颗心好像被谁攥起来,胸腔闷闷地发紧,“是荣国公府的世子蔺弘方,他原想杀了我和夫君,被我们侥幸逃脱了。”
闻时鸣要学打猎,不是为了打猎。
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想了解那些陷阱要如何布置,想要寻一条以少胜多的路,否则就以蓝田县那些普通衙差,健硕民壮,对上训练有素丶刀口舔血的军士,要把铸币作坊团团围住,收缴出足够的人证物证,并没有多少胜算。
程月圆擡头。
今夜弯月,浮云遮蔽清辉,连河水都幽暗。
她仔仔细细回忆,自己都教了闻时鸣哪些陷阱,有没有什麽重要的技巧遗漏了。
闻时鸣就靠那些陷阱,能够把人困住吗?
小舟在近岸处靠近,程月圆不待停稳就跳下了船,踩出几朵飞溅的水花,在快进入桐道山脚密林时,忽而放慢了脚步,风中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她的一颗心怦怦跳,快到了嗓子眼。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闻时鸣说过,他想活到九十一岁。
他是为求生,不是赴死。
程月圆攥紧了拳头,大步跑进了密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