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郎君使唤完人,再开口却是拒绝她。
“不合规矩。祖母和母亲知道了,会不高兴。”
“那我悄悄地不让她们知道呢?”
“门房小厮,前庭杂役,就是沧澜馆里的嬷嬷,有那麽多双眼睛,夫人能悄悄一次,能两次三次吗?”
程月圆一噎,想到小清江说的话——
“他真待你好,怎麽总拘着你,每次来都要费一番功夫偷溜。”她噘噘嘴,手上猛猛用力,把他案头书堆纸页扇得簌簌作响,连他鬓发碎发都在飘飞。
闻时鸣的肩膀不着痕迹抖了一下。
她手一顿:“冷丶冷吗?不至于吧,我去拿披风。”
小娘子像是为了挽救过失,哒哒哒跑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门扉处,闻时鸣轻咳一声,叫住她,眼里无可奈何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掩饰下去。
“单独让老钟送不行,你跟我上衙的马车走,送你到铺面,散衙了再来接。”他一顿,“但有个条件。”
“什麽条件?”
“过两日陪我去拜会一位夫人。”
“夫君要拜会哪家的夫人,我认识吗?”
“去到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
程月圆得了他的应诺,只当是同闻家交好的哪位世家夫人寡居,他不便独自拜会。她又仔细看了看,见他唇色微红,不是真冷,披风也不用拿了,凑热闹去看云露处理黄州大萝卜,做酸酸甜甜的腌萝卜条。
等到真的出门拜会那日,已是挨着傍晚了。
霞色正是瑰丽时,天儿却还是热,程月圆从院里到府门口的距离,就出了一身薄汗,脸蛋微微泛红。
闻时鸣等在马车处,给她递过去一顶纱帽。
程月圆觉得闷得慌,没接,“夫君不是要和我拜会一位夫人吗?既然是见女眷,为什麽还要带帷帽?”
“那位夫人所在的地方特殊,”闻时鸣没有多做解释,依旧交给她帷帽,“你去到再决定要不要戴。”
程月圆更加好奇,一路掀开了车帘去看街景,而随着马车愈发靠近西市,商铺招牌渐渐熟悉起来。
她一愣,平康已将马车停在了仁心堂前。
她看向闻时鸣,闻时鸣却不看她,率先下车去,手里提了一个小书箱模样的物件,交给平康。
这个时辰的仁心堂冷清,买药的和看病都没有。
闻时鸣没等多久,就不出所料地看见方才还嫌弃帷帽憋闷的小娘子,规规矩矩地白纱披面,一手揪着皱巴巴的襦裙飘带,有些紧张地跟在他後头下车。
仁心堂的主人林秋白正在写医案。
她面容沉静,馀光瞥见有人来,且脚步声不急,便知道不是急症,只道了一句“稍等”。她运笔的手腕未停,直到一气呵成将思路记录,才慢慢擡眸。
林秋白秀眉微挑,露出意外神色。
她的医馆开在西市,收费颇为低廉,来看病多贩夫走卒丶蓬门陋巷的百姓,鲜少有像这样一看就养尊处优的来客,青年郎君风姿矜贵,生了一副好相貌,却有病气,腰间挂着一枚官府令牌,翻了背面,她暂辨认不清是哪个衙门,随他入内的女郎帷帽覆面……
林秋白凝眸细看,身形有几分熟悉。
再看药柜上使药碾子的程清江,他动作已停了,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女郎看,神情是掩不住的惊讶。
再怎麽早慧的小少年,还是难掩藏自己的情绪。
“清江去奉茶来。”
林秋白嘱咐,把他暂且支走,又站起来,将他们迎入医馆角落的茶座,她眸光在两人间游移。
“两位恐怕不是来看诊的?不知所谓何事?”
闻时鸣开门见山:“冒昧来打搅,是想问林大夫要两幅画像,谢安与谢意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