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宝金闻言,眉头一松,当下也不阻挠了,“少夫人真是有孝心,这就拿礼盒给您装好了拿去邮驿。”
程月圆看夥计装盒,定定瞧着程宝金看:“程掌柜,这真的獐子肉吧?不是什麽猪肉马肉造的,你别骗我,不然娘家人要骂我嫁了富贵人家就丢了心肝。”
“如假包换,铺子里每种山货进货,都是我亲自去挑,亲自去选的,这家已经合作好几年了不会错。”
“如此就好。”
程月圆接过礼盒,递给了平康,同他说了一句什麽,程宝金没听见,却见平康很快就独自驾车走了,程月圆还留在铺子里,这次大有要待很久的架势。
“上次说的那种春茶还有没有呀?我有些渴了。”
“有的有的,小陈,快去泡茶给少夫人喝。”
程宝金在账簿上再记一笔,眸中精光闪过,剩下零碎肉干不多,很快就要再进货了。送给皇都的高门大户做礼,还怕被尝出来,追究他的不是,送去荆城这种小地方,山高水长,路途遥遥,哪里会追究他。
夥计泡了春茶出来,程月圆一边喝茶,一边慢慢把货架上各种山珍都琢磨了一遍,看得新奇的地方还要尝,横竖就是没有要过问账目的意思。
程宝金更是放下心来。
酉时快至,日影西斜,店内又踏入一位客人。
客人干脆利落,财大气粗,“要十斤獐子肉。”
他说话声音的腔调奇异,音韵有别于汉人吐字的流畅,一时惹得店内三人都朝他看去,却见客人身量高挑,身穿绿红翻领窄袖胡服,头戴尖顶帽,帽沿将眼眸遮了去,露出高挺鼻梁和薄唇上一小撮八字胡。
原来是个懂汉话的粟特商人。
“十斤……这,小店里一时没有,”程宝金暗道今日是个什麽日子,来财来得这麽快,“客人您不如留下府邸在何处,明日拿到货了,小店立刻给您送过去。”
“明日才能拿货?”
“对,明日最迟晌午後就能开始送货。”
客人皱眉,“我今日就要,价格好说。”
他从腰间掏出三枚崭新闪亮的小金饼,金饼镀了夕阳,晃得程宝金眼前一亮,心头怦怦跳。
“既然明日能拿货,作坊就在皇都吧?程掌柜不如今日就去,带着客人速去速拿,把这笔买卖做了。”
“这……天色已晚,回头碰上夜禁了。”
程宝金的目光还黏在三枚金饼上,有些犹豫。
程月圆凑到柜台边,再加把火,“我有侯府腰牌,我雇车同你一块带客人去,再安安稳稳地把你送回。”她说完了,透过帷帽缝隙,去看粟特商人,目光在他肤色上停留许久,又去观察他的小胡子和喉结。
粟特商人身段修长,喉结尖尖一粒,像玉雕。
粟特商人将金饼搁在柜台上,依然用那种奇异腔调道:“今日拿货,以後还来跟你买。”
程宝金思前想後,一咬牙答应,“好,这就去。”
程月圆叫夥计雇来了一辆马车外加一匹马。
她擡手请粟特商人先坐进去,自己踩上脚凳要登车,“马车不大,程掌柜辛苦一些,骑马去吧。”
程宝金目瞪口呆:“少夫人同客人一车?”
“程掌柜想叫客人骑马麽?万一,他骑得累了心情不好,这买卖丢了多可惜。我戴着帷帽不要紧的。”
程月圆毫不介意,直把程宝金看得感叹。
真不知这少夫人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性子,还是荆城穷乡僻壤没规矩,竟都不在意男女大防。
车轮辚辚,在馀晖中,向着程宝金说的作坊去。
程月圆一钻进马车就摘了帷帽,擡手“唰”一下撕去粟特商人的小半边八字胡,乐不可支,“夫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