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有事,眼下没有了。”闻时鸣一推茶盏,送到他面前,“来的路上又临时想起一件。”
闻时瑄啜一口,浓得不能再浓的茶,却是晾凉了的。他口味受父亲影响,睡前喝再浓的茶都不会影响安寝,阿弟惯常不动声色,细处都是记得的。
“说说。”
“想问兄长借几个人,身手要好,嘴巴要牢。”
闻时瑄皱了皱眉,“父亲给你的那些人?用不得?”
家中早早担忧他出任市令,跟三教九流打交道,西市胡商藩人颇多,蛮横起来并不看对方什麽来头,只看谁的拳头硬,因为在京畿守备武候中安插了一些自己人,方便他临时调度。
“父亲回来第一日就想劝我辞官,因为不满我在金光门外擅自用那些人去送谢御史,不想我掺和朝堂,已禁了我的调度权。往後除非是光明正大的公务,我动用不了。”父亲能同意他继续任职,也是有条件的。
闻时瑄判研地打量他神色,得出了一个结论:
“所以,还是为了谢御史的事。”
“兄长就说借不借吧。”
“十个人,够不够?都给你挑最好的。”
“尽够了,我还有一些自己的人。”
闻时鸣眸中浮现笑意。
父亲明哲保身,陛下让做什麽就做什麽,只想当纯臣,别的一概不理会不管,也不想他们这些儿子去管。兄长身上担着平阳侯府门庭,要顶门立户,继承衣钵,常羡慕他有大把自由散漫的时间。
他则羡慕兄长无惧风霜刀剑的好体魄。但兄弟二人之间,是同气连枝,未生出过什麽不愉快的嫌隙。
闻时瑄等热汗收了,茶喝完,“明日给你挑,你让安康来接应。要是没别的什麽事,我回去了。”
闻时鸣颔首,起身相送。
停在沧澜馆月洞门处分别,闻时瑄实在没忍住好奇,“原先找我但又解决的事,是何事?”
闻时鸣唇角微牵,“哄夫人的事。”
闻时瑄嗤笑一声,作势要踹他。
寝屋里间,昏灯几盏。
很好哄的小娘子盘腿坐在绿玉席上,乌发盈盈披散,神情有些困倦懒散,似乎在等他回来,而强撑着不肯睡去。见他一进屋里,睁大眼睛,先去盯他的脚。闻时鸣被她盯得忍俊不禁。
程月圆纳闷:“兄长哪里有砸你的脚?夫君骗我。”
“故意等着我,就为了我这个?”
“还有别的事想问。”
“你问。”
闻时鸣越过她,朝自己的紫檀木大床去,床帏落下。小娘子絮絮叨叨的提问声隔在帘外,“夫君今日带我拜访的那位仁心堂大夫,林大夫,莫非就是谢御史曾经的夫人?”
“嗯,两人在多年前曾经结为夫妻,一年功夫,很快又和离了。”
他说话声音本就温和偏低,此刻模模糊糊的,程月圆纵然耳聪目明,也要刻意打起精神才能听清楚。
她为了躲懒,趿拉软履,走近一些,坐到月牙凳上,抱着她用的红绫枕,继续问:
“那夫君知道两人和离的缘由吗?”
“我亦不知,只听修谨说过当年两人结亲经过。”
“夫君说说,说说。”
她认识林大夫时,恰是阿耶刚出狱,她和小清江盲头苍蝇一般,四处求医时。皇都看大夫好贵,更过分的是,十个大夫有八个只看阿耶一眼,就叫她和阿弟回去准备身後事,说拿再好的药吊命都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