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怎麽比他想象的还心软。
闻时鸣的闷哼声隐秘在昏暗里。
程月圆推开他,自己掀开木箱盖子跑出去,地窖外的小厨房空落落的,作坊工人悉数被衙门拘捕。她丢了砍骨刀走出去,雨已停了,地面湿润泥泞。
东市丞蒋修远在指挥,赵响被武候扣押着,脸色颓然地听对方训斥,“低价收购死马病马,重酱蒸煮祛腥,熏晒後僞充獐鹿肉干。前些年也是我查封的,你有这份精明心思,好好用在正途上做个营生不好吗?”
程宝金两手搭在他圆滚滚的肚皮上,指头绕着,一见程月圆出来,急急要上前,又被衙差阻拦。
“少夫人,误会,都是误会,我真不知道作坊东家背地里做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我是被骗的啊,官老爷们以为我和赵响是同夥,您快帮小人解释解释。”
程月圆没理会他,快步出了院子。
车行雇来的车夫没料到有这遭热闹,瞌睡虫都跑了,正背着手往院里探头探脑,冷不丁见小娘子冷脸出来,径自跳上了马车。
“哎,贵人要回城了吗?”他连忙跟上。
程月圆静了一会儿才闷闷地答:“先不回。”
没等一刻钟,蒋修远来到马车外,“闻夫人,掌柜程宝金,你看要怎麽办?作坊东家赵响要再审问的,搜出来的账簿也要查,程宝金要是真跟他勾连,是否要把他告上公堂去?真追究起来他也得跟着坐牢。”
掌柜联合供货人中饱私囊,在千行百业里司空见惯,全看主家要不要严查。市署只有收缴财货器具和罚金的权利,涉及羁押囚犯和量刑,要与京畿衙门配合,他这里要先跟程月圆通个气,才好行事。
“账簿的事情我懂得不多,回头我再请陈管事来同蒋大人商议,程宝金一共污了多少银子叫他吐回来,其馀的惩罚律令上怎麽定的,就怎麽来。”
程月圆撩开车帘,望见闻时鸣不紧不慢走出来,还是那副粟特商人的打扮。
程宝金似乎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着急忙慌叫冤的声音隔着院墙传来,“贵客,贵客留步!您帮我跟他们作证,我真不知情啊!”
赵响狠狠啐了他一口:“赚钱的时候跟我称兄道弟,出事了就像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想得倒美!”
“你胡说八道些什麽呢!”
……
两人狗咬狗似的吵起来。
天色昏黑一片,几点星子浮浮闪闪。
闻时鸣瘦高身影融在夜色里,眼神如清风朗月,映照着几盏风灯摇曳的暖光,他眉梢轻擡,朝她注视,似乎还在等她的答案。
她就是不答。
早安排了後手干嘛不说,害得她在地窖里白白担心,程月圆一抿唇,落荒而逃般跳下马车,翻身上了程宝金来时骑的马,骑着马儿哒哒哒往城内跑。
雨後的夜,一呼一吸都是湿润清凉。
她骑得浑身发热,临近城门关卡,在巡查岗卫前勒马停住,出示了侯府腰牌。这块腰牌,还是她要求不带绮月和云露出门的那一日,闻时鸣给的。
监门卫核验完,双手递回给她。
她收好腰牌,遥遥回头看见闻时鸣那架马车的轮廓,才又打马进城去。要说是生气,其实气那麽一会儿就过去了,她这是在自欺欺人地佯装生气。
仿佛这样就能逃避闻时鸣一字字撞得她心怦怦跳的问题——“阿圆,喜欢我吗?”
她不过是个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替嫁新娘,很是幸运地遇上了闻时鸣这样良善的郎君,能够相互陪伴相互扶持过一段日就很好了。
喜欢不喜欢的,待闻时鸣发现真相的那一日……
程月圆甩甩脑袋,仿佛要将这些小女儿的绮思都甩走,回到平阳侯府,一进沧澜馆就找绮月要饭食。
“绮月,绮月,我好饿啊。”
等到月轮悬至高空。
闻时鸣马车挨着她进城,人却晚到至今才回,想是同蒋修远处理完作坊事宜的首尾琐碎。程月圆睡在罗汉榻上,裹着被子,悄悄听外间他和平康的动静。
闻时鸣在喝平康送来的姜汤和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