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之站在殿中,身子微挺。
她并未反驳,面上也不见惧意,只在那句“苍晏咳疾不止,身子骨都不好了”落下时,眼神轻轻一顿。
片刻,她声音轻淡,却止不住发虚的那一瞬:
“苍大人他……现在,可还好?”
这话问出口,她自己都怔了怔。
长公主一听这句,气得几乎站起身来。
她擡手重重一拍案几,咬牙道:“你还有脸问?”
“你父亲被定罪的那日,他来找我,说他想娶你,他一向听话,从来没有要过什麽,也不曾忤逆过我,可他亲口跟我求娶,求得比谁都低声下气。我那时候差点就答应了,结果转天,他一身酒气回来,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我问他怎麽了,他只说一句‘不必了’,就自己把门一关,连着几天不见人。酒坛子碎了一地,连外院都能闻见那股味儿。”
“他是我带大的,他什麽时候这麽喝过酒?!”
她声音猛地拔高,眼里一阵泛红,却生生逼着不落泪。
她咬牙,冷笑一声,手指一点沈念之:
“你说你是不是个祸水。”
屋中一时间安静得只听见风穿堂过,帘边微动,炉火轻响。
沈念之站在原地,脸上没什麽表情,也没说话。
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了几分。
她从来不自诩是什麽清白好人,也不喜欢听“谁为她如何”这样的话。可这一刻,心里竟像是被什麽东西轻轻绊了一下,动都动不了。
她脑子里忽然跳出那夜长公主府外,他笑着跟她说“你说得对,顾行渊是你该遇的良人”的模样。
那句话说得轻,却压深情。原来他是在放手。
她轻轻垂眸,半晌,才道:“我从未求他们为我做什麽。”
长公主冷声:“可他们偏偏都要做。”
她说到这儿,胸口起伏,强压下情绪,冷声一句:
“你最好祈祷他们都没事。如果他们出了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话音一落,殿中一时死寂。
香烟袅袅,帘影轻晃,像是将空气都凝住了。
沈念之忽然擡头,那一瞬,她的眼神不再只是克制沉静,而是一种从骨子里生出的清冷。
她一步未动,语气却比刀还锋利:“你既然知晓我父亲是被人冤枉,又何必一口一个‘罪臣之女’。”
她向前一步,平视长公主,眸光极静:“你说你爱护苍晏,可你曾问过他,究竟想要的是什麽吗?”
这一句一出,宛如风起堂前。
长公主微微一怔,像是被人打了个猝不及防的耳光。
她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沈念之没有等她回应,只慢慢行了一礼,低声开口:“我从未求过任何人为我做什麽。可若真有人愿意为我去走这一遭,我也不会负了他。”
说完这句,她转身离去,衣摆扫过地毯,步履稳极。
殿门未掩,风声穿过长廊,吹得香案上的烛火一晃再晃。
长公主坐回榻上,良久无语,只死死握着那只空了的茶盏,指节泛白,眼里情绪翻涌。
“沈家女这张嘴,真实伶牙俐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