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北方吹来,带着一点青草味,但城里的气息,她尚未闻到。
她的目光扫过营中,最後落在昭京方向,层层叠叠的树木挡住她想看的地方。
顾行渊似有所感,回头看她,她正缓缓将披风扯紧,眼里无波,只淡淡地问了一句:“我们会停在这儿多久?”
他看她一眼,声音低沉:“要等人入局,才好落子。”
她轻轻点了点头。
像是完全没有情绪,也没有怨,也没有喜。
一路上,她并不安静——顾行渊只要不说,她就问,一问到底。
现在马停了,人也到了,她忽然似笑非笑地望他一眼:“你藏得倒也深,酝酿这麽大的局,连我都瞒得严实。”
顾行渊没有看她,只将缰绳抖开,淡声道:“现在告诉你,不算晚。”
二人奔波一路,浑身疲态,一同走进营帐,顾行渊将披风挂在门侧,正欲唤人备茶,外头脚步声响起,不紧不慢,一如旧时风度。
片刻後,帘子被人从外挑开,一道修长身影走入营帐。
“顾将军,姐姐。”沈念之被李珩这一句姐姐吓了一跳,但又想到他现在是自己妹夫,表情又恢复了平常。
李珩微笑颔首,仍是一身素袍,神色温润,看不出舟车劳顿。
沈念之转头看他,眼神清淡,问道:“沈忆秋呢?”她问得直接,语气却平静。
李珩神色未变,只轻声答道:“此次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将她留在了雁回城。雁回城有赫连大都护坐镇,想必比哪里都安全。”
他微顿了下,眼里泛起一点柔意:
“我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後,再接她回来,省得她跟着我在路上受苦。”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字字有情。
沈念之看着他说话的模样,眼神稍缓,李珩没有顾行渊那般自信。
李珩提起沈忆秋时,眼里那点光是藏不住的。不是做给人看,也不是刻意,是骨子里就为她做好一切安排。
她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什麽,眼里那层未显的担忧也散了几分。
转过头,她望向顾行渊,忽然扬了扬眉:“那你倒是有底气,一点儿准备都没,就直接拉着我回昭京。”
一句话出口,语气不重,听起来却像是要账。
顾行渊本在一旁不动声色,此时也终于轻咳一声,像是被说得有点心虚。
但他没反驳,只道:“我和他不一样。”
沈念之挑了下眉:“哪里不一样?”
顾行渊看着她,声音低下去了一点:“我知道你不愿意被人留在身後。”
这时,李珩忽然开口,话音不重,像是在思索,又像是随口一句:“这段时间经过雁回城,再与姑娘同行数日,倒觉得你和以前……大不相同。”
沈念之眉头微皱,不明白他要表达什麽意思。
他接着道:“如今的你有才情丶有勇气丶有谋略,胆子也大,不似京中时那般……”
他停了停,像是在找词。
顾行渊先一步打断李珩:“沈娘子才情在京城一直是翘楚,参加科考我看考个五魁应该是没问题的。”
李珩听到顾行渊这样说,又看向沈念之,觉得不可思议,原以为她也就是读读京中那些世家女子学问,懂一些诗词歌赋,会写点书法。
沈念之瞪了一眼李珩,追着问道:“我到底哪般?”
李珩认真思索,忽而摇了摇头:“那倒不是说你轻浮放浪,我只是……好奇你以前为何对我死缠烂打。”